市丸银也像是惊到了,呆了呆才收起了那从容的姿势,朝她这边走了一步,手抬了抬又放下,几分错愕和纠结的看着她哭的一塌糊涂,半晌才叹口气。
“你真是……。”
从怀里拿出一块破旧的粗布,往她面前一递。
她摇了摇头,用自己的袖子狠狠擦去眼泪,一把拉起少年伸来的手将他拽进自己窄小的房间里。
进了房间确定周围再没旁人之后,她才摸出偷来的食物,纸窗透进来的月光照出个大概的样子,运气还不错,是个个头不小的鸡腿。剩下的是几块捏成小块的饭团。她咽下口口水,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给他,不给自己变卦的机会。
“这是……?”
市丸银看了看东西又看向她。
“你一直给我吃的,我不能白吃。”
她极力移开自己的目光,眼不见为净的盯着墙角看。虽然每天都有一个柿饼不至于她饿死,但是……吃不饱啊,她已经饿了很久很久了。
“我说过没必要的吧?”
少年弯着的眉眼有点变化。“厨房的骚动是你闹出来的?为了那愚蠢的原则做这种事……你真是个…冥顽不灵的傻瓜。”
“罗嗦啊!我就是傻瓜又怎样,你管我?!快吃下去,有东西不吃的你才是个最大的蠢货吧!”
她是冒着多大的危险偷来的食物啊,又用这么大的毅力控制自己不丢脸的去抢回来自己吃,这家伙居然还说她是傻瓜,简直不可理喻!
市丸银对她的恶声恶气没什么反应,只是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东西,过了会儿才道:“你饿的快不行了吧,拿去吃,送给我的话就算我的,现在我送你了。”
看他真的要还回来,郝贤赶紧背过身去,痛心疾首:“你能不能别挑战我的忍耐极限啊大哥!我不是为了自己才去偷东西的,干这事的初衷就是为了还你的人情债,你把它给我的话是要把我的初衷置于何地,我定力没那么好,我是很饿也很想吃,但是我更清楚如果吃了我明天一定会后悔,别让我做我会后悔的事情!”
“……”
身后开始沉默。
说了那么一长段话,郝贤只觉得……她更饿了。如果市丸银再坚持给她一次,她估计会立刻转身拿过来狼吞虎咽下去。
“为别人而冒危险的事情,下次别干了,自己都顾不好。”
一个东西丢到了她面前,捏一捏,软乎乎的触感,是柿饼。
郝贤默默啃着柿饼,听着身后也有嚼动声。她心里总算是欣慰了。这样,她就不算是白吃他的东西了吧。
“我只是想还你人情。”
她小声辩解。
“命比什么都重要。在厨房偷东西被发现然后打死的前例不少,你还不想死吧。”
“不想,但是你不觉得有的时候比死更让人难以忍受的东西有很多吗?”
“死的话什么都没了,没人知道,没人理会,没人记得,曾经的努力和存在证明会被全部抹消,彻底的消失。怎么挣扎也好,活下去才能不让这一切发生。”
“你是不会死的。”
她啃完柿饼听他语气沉重,便转过身来,朝他不假思索的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
少年挑眉,秀气的脸庞竟然几分慵懒的恣意。
“这个……”
总不能说你是重要的配角之一,剧情不可或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死在剧情开始之前。她支吾了一下,干脆把它推脱给神秘的直觉,“总之是这么觉得的,你不会死。嗯,就是这样。”
“无法让人信服的理由。”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
“而且关于你说的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那个问题,其实挺好解决啊。你瞧,如果我饿死了你肯定会发现,比任何人都早。你的行踪我不知道,所以你要是真的那么奇迹般死了我大概不会第一时间知道,但是我会在意,也会一直记得你。在这里我也只算是和你熟悉……你死了,我就记住你。我死了你记住我,这样就不用担心死了之后会完全的消失了。”
她自顾自的说,“把生命的延续托付给别人,在别人的生命里留下自己存在过的痕迹。人生自古谁无死,不应该想着怎么不死,而是在活着的时候痛痛快快的活着,这样才更有意义不是吗?总结下来就是,”借用盗墓笔记的一句经典台词来说,那就是,“如果你消失了至少我能发现。”她说罢灿烂一笑,一口白牙直晃眼,冲对方比出大拇指。所以,别说的那么落寞,市丸银的形象一直都是骄傲又漠然的人嘞。
市丸银托着下巴好像在思考她的话,良久才缓缓开口。
“呐,傻里傻气这样的词语,是该当作夸奖你还是相反呢?”
“……还能一起玩耍吗小伙伴?!”
这么辛苦的一段话居然被盖上傻里傻气四个字,郝贤气急败坏。
她是脑抽才和市丸银这家伙说如此温情的话!
“谁和你是伙伴了?”
对方笑眯眯的在她尾巴上又砸了一锤子。
“……拉黑,双删,再见!”
她嘴角抽搐着。
“啊啦,恼羞成怒的样子真是难看哟?”
“……再见。”
“呐。”
“说!”
“你的名字?”
郝贤愣了下,对他的问题有点始料不及,半晌才犹豫的报上:“郝贤……。松本…郝贤。”
让她用松本乱菊这个名字,着实是用不习惯的,还是自己的名字更有亲切感,也更有意义。
“松本郝贤。”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又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市丸银,我的名字。”
早就知道了……
她暗自腹诽,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多坑爹,别人见面都会先互通姓名吧?这可是基本礼节啊,他俩认识了那么久才互告名字,有点顺序颠倒。
“时间不早了,我走了。”
说完名字他就麻利的站起身把门一拉跨了出去。
在纸门快合上的时候,对他风行雷厉的做风傻眼的郝贤才缓过神,很有礼貌的挥了挥手,顺口道:“晚安,市丸银。”
纸门关上的动作一顿,几声风啸后,才是半熟悉的关西腔。
“…嗯,晚安。松本。”
最后的缝隙被啪嗒合上的纸门堵严实,郝贤这才反应过来。
好像这是她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跟人说晚安,感觉……
还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