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的白雪只悄然地飘落于空,无尽的细碎冰沫也都只轻缓浮沉。
那是两个神态都显悲戚的女子。棠梨叹息地站在一旁。而身侧,静坐失神的女子便是鹔鹴。如今,她却是满面凄凉,良久无声话语。而在远处临近龙头的地方,青龙静谧地遥看她们,没有开口催促什么,但只安然静候。而在他身侧,那一尾雪白的灵猫如今也只静谧躺卧,没有呼吸,不再动静:冥王,最后的一缕残魂,终究也凋亡在了这种地方。
然后,待过一段时间,青龙终于感觉着临近的地方有人已经靠近过来。
“你们谈的怎么样了。”如今,他也似乎是生平以来第一次情绪如此的低落。
“还能怎么样呢。”听棠梨的声音,也只惨淡得让人难受。“冥王为她而死。如今,也算是让她多了一份歉意。他们诀别一生,到如今,他到底还爱着她。”爱恨痴缠,早有人背叛爱情,娶妻有女。虽然不是发自肺腑,却到底也是血淋淋的背叛。
“那她,一直在这里待着,合适吗。”
“应该不会有问题。我都仔细检查过了,冥王拿下来的那个东西,并不足以叫岩龙如此动作。料想,应该是其它的事情所诱发的吧。”棠梨欲言又止,鼻息沉重。
“可是,岩龙方才发作,就算如今已经安宁,可我们能够确保它不会再突然爆发一次吗?”满面焦灼,心思难定。可这般的地方,感知力到底薄弱,无法查明那真正缘由。
“不至于的。岩龙已经安定下来。况且,冥王牺牲自己将所有的力量都注入岩龙体内,所有残存在此的灵魂也都一同用劲,才将那岩龙彻底制服。有他们守着,应该不会有第二次。——只是,我还是不明白。好端端,这样的龙怎么突然间竟像发疯了一般。”
“或者,只是因为我们唤醒了郁非?”两面相对,如此忖思,终究只好似将那无形压力迫入人心之间,分外伤痛。
“不。不关郁非的事。”回转过头,棠梨又看了那岩龙一眼,仍旧是心有余悸,不曾安定。“与其怀疑郁非,照我说,不如怀疑外面的世界。”
“外面?”青龙蹙眉,疑惑。“你是说,外面还有人可以隔空操纵这条巨龙?这里,就连我们随意驱使灵气都不得,又怎么能够被……”
“可是,你真的相信是因为我们吗?”棠梨昂起的眸子里星辉摇曳,满是质疑神色。“我们从进来之后,就不知道外面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你应该明白,在我们来临之前,魔之六道一直都想对神之四灵出手。若我猜,或许因缘就在于他们。”她的直觉的确很准。但可惜,她只能猜到一部分,而不是完整又清晰的全貌。
“也好。我们总要回去看看。只是——”回眸,凝望。鹔鹴依旧神色惨淡地僵坐原地,久久不曾动静,也不曾听闻一丝的哭嚎或者自责。“她怎么办。我们,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吗。”
“不管她了吧。想来,她也需要时间和独处的机会才能够放宽自己的心。”棠梨微微一笑,转身一同看去。
那样的人,她到底还有一份执着和爱恋深藏心底的吧!就算知道冥王已经有了妻,有了女,可是与此同时,她终于明白,在他心中,只有她,才是他一生挚爱过的人。可是鹔鹴啊鹔鹴,你知道这一切之后,是算赢了我,还是输了他?
“冥王……”青龙一念,忍不禁苦叹一声,言道,“以前,我以为他是真的去世了。如今,又重逢。虽说不比当年,可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些气魄在的。可是没想,才一转眼,人就消失于无形了。”
“想那么多又何必呢。冥王自有他该去的路。他多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他的福气。只是,他一旦亡故,料想,碧婕夫人也该知道了。”
“可是这种地方,碧婕夫人也能够知道他的下落吗?”青龙回眸,有些惊诧不置信。
“我没和她打过交道,不是很清楚。天帝的琅嬛居所中,也没有多少关于她的描述。料想,救世二神明的弟子,也应该是有些超人的本领的。”碧婕夫人浮华,又岂是只有天帝不曾了解呢。就连曾经的破劫,也对他们那三师兄妹一并他们的师傅都敬而远之。他们的秘密,或许就连破劫都不会知道。如此,自己又能够知道多少呢。
双双一阵叹息,青龙也只黯然转身,俯首示意:“那这些东西,还有冥王的遗骸,我们要知会她一声吗?”
然而,棠梨却只苦声,似哭笑不得。“这具灵猫,又岂是冥王的身体呢。不过,就是一具借宿的空壳而已,到底不是他真实的肉身。再者说,那样的一对恋人,从以前到现在,都不曾好好执起对方的什么以作留恋。如今,这样一具灵猫残骸,又怎可能被她牵挂于心呢。”
说爱,说不爱,身为旁观者,又能够了解多少
呢。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从来都不曾想过要让对方留下什么物品作为念想,也从来都不曾送给对方什么以作留恋。——若是真爱,又何须刻意让其它的小物件来左右自己的相思之情?
可是,那到底是过去,是曾经,是不知道对方也会死的时候。到得如今,灵魂尽散,力量失却,那样的人,再也不能奢望看见,到底,也还是会有一些自我的怨恨和懊恼存在的吧。
“我们走吧。别管了。他们的事情,我们不便插手。”
“也好。那就走吧。”
转过身,携手同行。前路幽幽,自己的事情尚且不知晓,又岂还有心力去计较他人的伤心情事。
只是,走出大概两百步后,那一直静默的身后却是突然颤起了一阵凄婉而空灵的歌声。那是古老的空山语,神祇的语言。忍不禁,叫那棠梨都不禁止步,回身凝望。隐约,眼底还浮出了一池清泪。
“怎么了?”青龙也只驻足,担忧地问。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听冥王唱起过这首歌。那时候,破劫刚刚逝去。而与此同时,冥王诀别了他的知心爱人:鹔鹴,听从凌空大人的吩咐,前往南极海域蟠龙之城。而从那之后,冥王就再没有见过她。那一日,我离开破劫神殿,我踏上天界云坊,可是,就在那南天门入口的台阶,他孤身一人地坐着,一直唱,一直唱。那时候,他的歌声比现在还要凄婉。我听不明白,我不懂一个男人为何也要这般心细。可是今天懂了:心细,无非源于曾经深深眷恋过。”
有多爱,就会有多舍不得。曾经咫尺,转眼就天各一方。说不痛心,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即便痛心,即便思念,却也只能够孤身独立,黯然悲痛,绝不会诉与旁人知,绝不打扰那曾经的恋人远走高飞。
“青龙。”棠梨抬起眸子,似郑重一般看向身侧。“如若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说,我也能够听到你为我哀伤一曲吗?”可是,还不及青龙作答,女子却是苦声一笑,眼泪陨落。“对不起。”她的声音凄凉。“我不应该,跟你提这样的要求的。”垂头丧气,自责不已。
“的确。”身前,青龙的声音却只冷厉,毫不恸容。“我又不是你的破劫,为何要为你而哭泣。再说了,就连你的破劫都只是一路利用你而已。我这个外人,却为何要担忧,为何还要操心。我操心你,不过也只是给你一个当成驴肝肺的机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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