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花·序章 殇城

红轻然地放入口中，舔舐。“烟夕啊，好好休养，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他——别乱动，那样只会让身体变得越来越累。等哪一天真的失去灵气，我可不能保证还能把你救回来，明白么。”他的眼神突然阴鸷，终究，结束了他的表演。

    然后，出镜起身反转，黑色的长袍里肆意地凛冽出几许魔障之气。他冷然地高昂起头，踏着步子重新站在那宝座的高台之上。眼神冷厉，目光阴鸷，无尽的凄凉寒意只幽然地从他身间勃发出来。他轻然微笑，带着几许惆怅和伤感的模样看向额前那一缕清辉飘扬而来的天窗开口。

    “很多年，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再体味过这种安宁的血的味道了。烟夕，如今你的血，已经失去了让我兴奋的味道。可是，雾杳林的法术壁障已经被人解开。接下来，你的若澧就会回来——等他回来，我再陪你们玩一场。呵呵，好像也只有陪你们一块玩耍，我才会感觉自己还活在这人世之间。”他微微地扬起久藏袖笼里的左手臂膀，一枚精巧的墨色指环但只安然地静躺在他清秀的小拇指间。

    额前的光辉悄然照来，只叫那戒指之间金辉激荡，映衬在这旷大的殿堂深处，惊起一片片绚烂动人的绝美光华。

    ——那分明，是曾经魅魔一族的帝王魔戒！

    ◇

    金色的朝阳席卷了苍茫大地，凝滞的白雾终于也得到了第一次迅疾的退散。它们仓惶离散，连带着无数沉溺梦魇的人们也都只纷纷惊醒，却是仓皇侧目，久久不敢相信自己如今眼前所见。

    美梦，曾是那样的动人心弦。可是如今，这被突然安放在所有人跟前的，到底又是些什么？

    无数的人梦魇破碎。到最后，他们却都以为这样苏醒的山林才是崭新的噩梦——方才还是王侯将相，随手可掷千金，而现在，山林草莽，不过乱世一可怜虫而已。如此，要怎么接受，又怎么会不想要抱怨，和暴_动。

    于是乎，他们开始为自己的美梦而战斗，而厮杀。可是，他们终不知道，自己如今所处，就是苏醒，不再是梦。

    不过，还好。纵使人群纷乱，吵闹开始，可那曾经很有威望的人如今也已然苏醒。月妍，她执着仙杖往来于绿林之中，她挥一挥仙杖，就足以叫人心思空明，洞悉一切。只是，如此多的人数，到底也要消耗巨

    大的灵力和漫长的时间。

    “师傅，您先歇一歇吧。”一侧的身旁，梦回紧紧相随，满脸忧心。

    只是，月妍终是轻缓，摇头，“为师不累。梦回，若你关心师傅，不妨先去引导他们，回归原来的家乡才是。”可是，就算回归故乡，离别已久，那山外的世界也早已天翻地覆。回去，又岂还有立足之地，又岂还有人能够将他们认出，铭记？

    “可是师傅，他们都自美梦中惊醒，仿佛如今这眼前所见才是噩梦。就算，我们让他们知道这就是现实，以前的一切都不过是梦，可是他们，当真就甘愿苏醒，想要回家去了吗？”人心皆是脆弱。梦中美景，方是人甘愿沉溺避世的绝好去处。“师傅。停止干戈，接受现实，可这也并不代表他们就会放心。梦碎了，一瞬间被跌出天上人间。到如今，只剩下这苦楚的命运，如何以对。”

    “可是，苏醒本就是事实。我们就算知道他们都很难承受，却也还是要让他们明白，梦是梦，已经结束。如今，与其继续纠缠梦境与现实究竟孰真孰假，不如，去好好地面对现实，去找寻自己该走的路。”

    只是，如此轻言，到底似乎不是最好的办法。如此，更是叫那一侧的霖儿开口，浅声：“大祭师。有一个方法，我知道与您的初衷相悖，但是最起码，可以让他们短时间里都选择息事宁人，接受现实，并能够好好地活下去。就是不知，您愿不愿意尝试。”媚语轻声，到底叫那一侧的人们都纷纷侧目，聆神倾听。

    “若是公主的办法当真最好，月妍自当洗耳恭听。还请公主不吝赐教，造福苍生。”

    如此，霖儿方才缓缓微笑，说道：“曾经的蒙山，也安置过一群不能接受一朝现实逆转的冥王一族。他们起初都在蒙山中各种埋怨，不肯接受现实。经过好久，他们才终于接受和认可了当年倾衾公主的决定。如今，我们不妨效法，让这一群人从此就好好地活在这山林之中。他们不是都还有美梦不愿意割舍吗？既然如此，不如就叫他们按照自己的梦境去慢慢修复，还原。如此，既能够宽慰他们远离梦境的伤心，又能够让他们看到希望，为了将来而拼搏努力。如此，也不至于让他们感觉现实与梦境落差太大，失去信念，而想要自尽。”

    听着，众人都还只在慢慢思忖，展望。而梦回却是疑声，不解：“这个方法听着是不错。可是，到最后还是要让他们沉于梦魇，这岂不还是将他们推入火海吗？明知是梦，明知不该，却还要继续沉溺。若是如此，那我们又何必让他们明白梦境已逝？”

    “可是我看就行。”悼灵站在一旁，分明鼓舞。“按照自己的梦，去置办出一座城池。这个城，要让所有人的梦都能实现，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费力的工程。可是，虽然费力，但也好歹是所有人接近梦中世界唯一能够做的事情。既然是希望，既然有前景，那我想，所有的人都会为之而勤勉努力。然后，在这城池铸就之前，每一个人也都会接受梦境已逝的现实。他们知道，也明白自己就是要做出梦中的世界，那么，必然就不会继续因为现实不再是梦境而感到心灰意冷。而等有一天，城池建立，他们的失落，想必也都应该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到时候，这里虽然名为梦境之城，却终究不再是梦中世界。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自己做铸成的城池，不是梦魇中的辉煌世界。所以，沉于梦魇这样的危险，应该也不会存在。”

    “可是，这城池建立，他们又已梦醒，那这城，岂不是盖得浪费了？”

    “欸，恰恰相反！这座城，虽然不能让每一个人都回到曾经的梦境，可是，这样的地方，脚踏实地，感觉就像是当初的梦里山河。无法回到梦中，傲视群雄，可是，所有人都可以在这里假扮角色——就好像台上的唱戏一样。不过，就是穿戴着衣服扮演另外一个角色罢了。可是，就是因为这样的地方看似真切，所以不单能够让演的人过把瘾，还能够叫其它的人一并欣赏。”悼灵兴致勃勃，越说越来劲，都快止不住了。

    “那，也就是说，这样的梦中城池，不单可以让人渐渐放下那些灰暗的心绪，还能够在将来教化众生？”任何时代，任何世人，对于戏剧的祈求，那都是迫切而难以释怀的。

    “那当然。一座城池，一方百姓。曾经的渊梦城或许不是这样。可是以后，这里，就会是一个天然的戏场。所有人，可以在这里寻梦，筑梦，圆梦，还能够帮助其他人一起如此。这样，难道不好么。”

    月妍微微侧身，稍作无意地看向霖儿，心叹不止：曾经的公主，还以为只如那传说中的不值一提。可是如今看来，有些人，有些眼睛，到底都被风沙迷住了，不肯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