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18章 应凭栏杆独自愁3

明是冲着他一路撞了过去，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竟然会突破他的身影？不！就算自己只是恶灵，但是也不应该会抓不住他的呀——难道，当真是天要亡我，孤寂到死？心有不甘，死不瞑目啊！

    “哥哥，哥哥——”只一瞬间，那已然淡去声息的梼杌却终是再一次高昂起了斗志！是的，他听见了，他分明地听见了那一片火海外围的地方正有一个轻缓的女声焦急而起：“你在这里吗？我是月儿啊！哥哥，你在哪里？哥哥——”——是谁？她在叫谁哥哥？是……

    只一眨眼，心念俱灰的梼杌终是会意地朝着那身后冷峻的伟岸背影轻然回看过一眼，旋即，他便只一声奸邪笑起，疯狂地奔向那火海之外的地方——那里，只有那里，才能够让自己彻底地拜托死亡的束缚！来吧，来呀——梵天罹！你不就是想让我死，为你那个可怜巴巴的美人计女主角复仇吗？那好，今天我就算是死，也一定再要抱着你的亲人，一起灰飞烟灭！

    “月儿，闪开！”迅疾厉声，飞旋而动！然而，那转过身来的浑黑男子的面色也只不禁怆然失色，只似虚脱般地朝着那一道飞奔上前的幽影投掷上去那一把尖锐的利剑，声声震天，却终亦是悲愤自责：月儿，月儿……你不能，你可决不能……

    “哥哥——”前一刻，那火海外围听到了祭默呼声的焉月也只不禁微然一笑，侧转过身，神色轻缓地凝望向那一团火海之中。但是，那下一刻，就在她的眼前，那咫尺的地方，那一道红砖的宫闱院墙却竟然只突兀地破开了来，只见着一团浑身泛黑的火焰竟是破墙而出，直生硬地迫向自己，叫人只不禁花容褪色，一时怔然，尖声锐利，无从闪避！“啊——”

    “哈哈，你跟我，一起去死吧！”冷声，奸邪，而阴寒。但是——

    “哧——”

    “呜……”

    不敢置信！只一声尖锐刺响，旋即却竟是伴随起了一记闷然悲声。

    然而，那一道只差一分就抓到了焉月的邪魔，那一道只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就能以死报复梵天罹的人，却终是落魄地僵在原地，苦闷一声，任凭着心海之中那幽碧泛黑的灵魂之血涌动而出，只在那一片黑暗的火海之中，连带着他那扭曲的面容和身负长剑破败的灵体一起静默地燃烧着，化成一团不可逆转的白色灵光，轻

    然飘散而去！

    ——无论是谁，善人或者邪魔，当他死去，灰飞烟灭的时刻，他的灵，都只会化作那一道道纯洁白净的灵魄——而这，就是上天对每一个人最大的公平之处！

    “哥哥，哥哥……”从没有面临过这般的苦痛局面，那一道幽暗的女子身影终是满面悲怆地一把扑进了那疾疾上前而来的男子胸怀，无所顾及便只在他的怀里放声哭唤了起来。“哥哥，哥哥……你真讨厌！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祭默但只低声一叹，指尖旋即便只轻柔地拂过了焉月眼泪涟涟的面颊，怅然若失：珊然，珊然……我杀了他，我还是克制不住自己，杀了他……

    “哪里没事了嘛！”焉月却终是一边抹泪，一边轻缓地挪出了祭默的怀抱。“还有明昭他们，我刚才好像看见他们是往西面去了，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

    “嘿嘿，嘿嘿……”一边但只凄声地冷笑着，那冷清鸿却终是稳稳地捂住了虎口上的伤口，脚步慌乱地奔向那早已等在那里千年不倒的龙阳殿：那里，是傲来国历代的国主们休憩的宫殿，那里，亦是这数年来用来安置昏沉不醒的傲来国主倾城的一方睡榻。而现在……

    “嘿嘿……就算是梼杌已经死了，就算我什么都没有了，可是，至少，我还有一样可以用来翻盘的东西！哈哈，哈哈——明昭，明昭！你不是想要我的性命吗？那你就过来取吧！我倒要看看，这最后一次的博弈，究竟会是你赢，还是我胜！”

    徐徐攀过那十几级的台阶，那一道颜色森冷如夜的男人终是只在那分明的白日清光之中安然地扶住了身前的一道蟠龙画柱。旋即，那一直以“冷面郎君”自居的人终是也只微然转身，迎着逆光，冷眼看向那紧紧跟随而来的男人身影。

    “明昭！”他大声地喊了出来，“快点上来啊！快点来杀了我啊！为了你的女人，为了傲来国的大臣和国主女祭们，为了那些被我算计而死在你我二人手中的蜀山道士们，来呀，快点来呀——我在里面，等你，等你！哈哈，哈哈——”

    奸邪声声，冷清鸿却终是只冷然一笑，随即便只回身直往那幽深的广殿之中奔赴过去。

    而此刻，就在那龙阳广殿的下方，一道尖声鸣叫的剑影也只悸动泛光，凄声更利。而那一道执剑而来浑身已然染满血秽的男人却终是步履不歇地直往那一座幽深的龙阳广殿之中奔袭进去——“冷清鸿！休走！”

    龙阳殿，数年以来，自从那国主倾城昏迷不醒之后，这里便一直都清冷无比，人迹罕至。除了那一些用来守卫在此看护倾城国主的宫人以及常常来此探望的右祭夫人鱼鹰之外，便再也不见得他人驾临了。但是如今，那一位可怜的国主却终是只悲哀地惨死深宫，无人得知。

    数之不清的蟠龙画柱但只根根粗壮矗立眼前，而那一道惊鸣的剑影男儿却也终只得因此而放缓脚步，凝神戒备着，一边也只缓缓向前，竭力地寻找着那一道很难让人发觉的黑色幽影——这里，却竟然连一盏灯火都没有的。而那清然的白日光芒也根本就无法探照及那广殿深处。而也因此，那样的一道黑，在一片如此冷寂而阴寒灰暗的地方，却终似一只潜藏在地底深处的鼹鼠一般，叫人难以探查得到。

    然而，相对来说，那一道仗剑而来渐渐深入宫中的明昭却终是只叫人一眼便能清晰地捕捉到他的身影，无所遁形，只有那款款低声诅咒暗然升起——

    “看吧！他就在那里，是的，他就在那里。”心语悠然，男子缓缓低声，似向着某一个还活着的人浅声提醒着，“看，就是他！就是他害死了你的滁湮，就是他，害死了你身边的滁湮，让他再也无法苏醒，再也不可能回到你的身边了！”

    “去吧！去杀了他，为了你心爱的男人，去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段，叫他万箭穿心，叫他五马分尸——再可怕的惩罚，都绝不为过！去吧，复仇去吧！”

    “滁湮，滁湮……”声声缓缓，轻然而悲凉。然而尽管如此，那执剑上前的人却终是清晰地听见了那似曾相识的女子哀声，心痛不已，却也只能惨然地听着那女子继续叹息，心灰意冷，“你死的好冤枉，你死的，好凄惨啦……滁湮，滁湮……你在天之灵，能保佑我，保佑我杀了他，为了你，而杀了他吗？滁湮……”

    低声哀沉，身心俱颤。冰凉的泪珠儿也只悠悠而动，滑落眼角，轻然地滴落在那广殿幽深之处的一道尸体脸颊之上。而在这整片孤寂的黑暗之中，似也仅只余下了那一段莫名凄声，愁容满面。“那么，滁湮——我会帮你讨回公道的，相信我，一定可以的！滁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