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家人,也是来看最后一眼,尽孝道,尽人道。
我跟老钟走进房间,老阿婆就已经看到我们,摇着头带着些埋怨说道:
“你们怎么才来。”
老钟随口答道:
“晚高峰,堵车。”
我瞥着老钟。
原来你这样的身份,也是假话张口就来,而且还不打草稿。
“打个招呼。”
老钟说着,冲着我摆着头。
我看着老阿婆,想着自己是马面的身份,一张嘴发出一段咴咴的嘶鸣。
马面,马来的。难道不是像马一样嘶鸣吗?
我发出马一样的咴咴嘶鸣,老钟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转过头看着我。老阿婆却被逗得咯咯笑起来。
还好没捅娄子。
老钟伸出手抚到老阿婆的额头上说道:
“准备好了,我们就上路了。”
老阿婆长出一口气一样,说道:
“活够了,该走了。”
说着闭上了眼。
老钟,再抬起手时,就像是把老阿婆从她原本的身体里拉出来了一样。留下一具老朽的身体,和监控仪突然发出长音。
守在病房里的家属愣了几秒钟,接着有人大声号哭起来。一人哭起来,其他人反应过来一样,跟着大哭起来。
“这些年,也真是拖累你们了。”
老阿婆说道,挨个端详着哭得情真意切,或者虚情假意的家属。不时伸出手,摸摸他们的脸。
老钟跟在老阿婆的身后,一只手始终紧攥着老阿婆的手腕,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她那么一大把年纪,腿脚都不灵便了。还能跑到哪去。
房门外,走进两个人。
两个家伙明显不是医生和护士,也不是病人的家属。
两个人走进房间,看到带着牛头的老钟,和一张马脸的我,愣在那里。
老钟,老钟正歪着头,听着老阿婆絮絮叨叨地讲着,挨在孙子旁边的,重孙子小时候的种种趣事。
老钟说过,他们现在讲求人性化服务。避免使用那些刺激性强烈的字句,与倾听死者对于自己一生的深情回顾,都是人性化服务的一种表现。
门口的两个家伙,能看到老钟和我,当然就不是一般人。
正常的活人,是看不到老钟和我的存在的。
能看到,就说明你已经死了。
我碰了下老钟,示意他门口那两个家伙。
老钟抬起头,门口的两个家伙已经转身向外走去。
“怎么了?”
老钟问。我瞥着门口消失的身影,问老钟:
“你的买卖,还开了分号?”
老钟那个地方,叫个资产管理公司。既然是公司化运作,设立分公司,方便为客户提供更优质的服务,没什么不妥。
老钟一只手紧攥着老阿婆,瞪着一双牛眼看着我,然后摇了下头。
“刚刚那两个人,明显是冲着阿婆来的。而且他们能看到我们。”
听到我的话,老钟转过头看着门口,抬脚往外走。刚走两步,转回身把老阿婆的手腕塞到我手里说道:
“攥紧了,别让她跑了。”
我用力攥着老阿婆的手腕。
她这么一把年纪还能跑?能跑去哪?
老钟把老阿婆的手腕塞到我手里,随即追出了房间。
老阿婆,还在挨个地端详着那些家属,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
她不烦,我也不能表现出厌烦。
人性化服务吗。
虽然作为临时征用的钟点工,我不用害怕她给我差评。但毕竟不能辜负老钟的信任。
可是,内心里我更想去外面看看。
老钟的买卖别无分号,那么刚才冒出来那两个家伙又是谁?
那两个家伙明显是奔着老阿婆来的,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老钟。
那就是来抢生意的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抢老钟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