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凤和春花俩人,都包个紫头巾怀里挎个竹篮子,说说笑笑朝小树林走过来,早见吉德一帮在树林转悠,就加快脚步,不提防脚下滚出两个雪球般的大活人来,先是唬了一跳,随口就骂开了,“没正形的玩意儿,跟侄子也扯这狗砣子?”春花随脚想踢土拨鼠一脚,没承想七龙扭头嚷:“谁踢俺干啥,土拨婶?”土拨鼠趁机从雪地上爬起来,晕头晕脑地搂个人就亲,“老婆真好,这臭小子就是短踢!”云凤咯咯的推搡,“你个臭嘴净酒气,啃啦谁呢?败家玩意儿!去你爹个球子的。”春花乐得直拍手,“能有谁,牛二哥呗!”七龙这时也爬起来了,抓把雪,土拨鼠闭目哈哧的还张着个大嘴,死皮赖脸的搂着云凤要跟云凤耍贱,七龙恰到好处地一把雪,堵住土拨鼠的大嘴,土拨鼠抹抹地吵吵,“解渴!”逗得大伙儿脸上都罩上一团一团的哈气。
吉德从树林里走过来,问云凤和春花,“上午晌咋没过来,这是……”云凤头发挂霜脸上布滿核桃纹儿的显出老态,指着春花说:“这老娘们太磨蹭,非得蒸完豆包,又赶毛驴拉了两磨面,这才拧搭的出了门找上我,没成想在这碰上大哥。大哥,我看你们哥们没少喝呀,土拨鼠都喝得认错人了?”吉德瞅瞅土拨鼠的死样子说:“他学曹操梦中杀人呢。他在非梦中,你才是梦中人。耍戏玩儿?”春花还是徐娘半老,风韵尤存的样子,“大哥,月娥嫂还没回来,鱼儿嫂来了吗?”吉德唉了一声说:“月娥回黑瞎子沟有三四个月了,说有事儿耽搁了?也快回来了,这快过年了?小鱼儿走不开,俺大姑病着呢。”云凤说:“大哥,走吧!鱼鹰奶奶不愿吃小豆馅的豆包,吵抓的,非叫我给她包大豆馅的。这不,现烀的大豆,碓碎了馅就包,起锅就送过来了。大哥,还热着呢,你吃一个?”吉德说:“吃喝五饱六饱的了,没地方搁了?”七龙听了,抢过云凤挎的竹筐,“云凤婶,俺替你挎着,怪沉的。”云凤刚夸一句,七龙揭开遮着的棉蒙布,掏出一个还热乎的豆包闶就一口咬下一半,咀嚼着说好吃。云凤笑骂道:“你小子磨豆腐的,无利不起早啊?”春花把挎的竹筐也往七龙怀里一憝,“春花婶的你也挎上,一只胳膊一个,省得偏坠?哈哈,我叫你偷吃,这回看你咋掏豆包了,两手都占上了?”七龙噎咽完嘴里的豆包说:“心眼儿都叫春花婶长去了,还偏坠?你倒不偏坠了,双胞胎一边一个,还偏啥坠呀?”春花拿手朝七龙戴着的狗皮帽子头上轻轻拍一下子,“这小孩伢子更不是物?”云凤乐眉乐眼儿地说:“七龙说的是实话,这也是实情?”春花又气又乐的说:“云凤姐,你是有鞋底儿就上帮,有缝就溜啊?”云凤唏嘘的嘲弄春花,“我会溜缝儿,你可高看我了?要说溜缝儿强中手,那你还是去找双胞胎吧!关你苞米地摘豆角,成了串!”春花跺脚地说:“大哥,你瞅瞅云凤姐当着孩子面啥都莱,你管不管?”七龙幼稚的听不懂又出于好奇就问:“爹,苞米地摘豆角咋回事儿呀?”春花“妈呀”的哭笑嚷嚷,云凤乐得眼泪都出来了,吵吵上不来气儿。吉德苦着脸,似笑非笑的照七龙后背上拍了一巴掌,“臭小子啥都问,那要是大鼠二鼠这么问,那乐子可大了?哈哈,土狗子,你来告诉七龙吧,苞米地摘豆角咋回事儿?”春花后悔地喊:“哎呀妈呀!我咋找歪脖子要正脸呢,癞巴子不长毛,随根儿呀?”土狗子和土拨鼠齐声说:“不对!那叫根儿就是癞巴子。哈哈!”吉德照土狗子和土拨鼠屁股上一人一巴掌,“俺叫你俩根儿?”
吉德惦记吉殷氏的病,跟牛二交待完贩鱼的事情与众哥们告别,回了黑龙镇。傍黑儿到了家门口,七龙赶着毛驴去杜鹃花小馆子送爬犁。他看着七龙,叮嘱说:“早点儿回来,别瞎淘去?”七龙答应着,人就蹽得无影了。他转身推开一扇大门,前脚刚跨过门槛,后脚还没沾地,从大门柱旁蹿出几个人,“吉老大,你想蹽啊,快跟我们走!一眼没看住,你蹽哪去,想反攻倒算啊?”麻坑掐个腰说,“你害咱们哥们不浅呐,我们哥几个被黄大寒叫到县里一顿臭训。妈的,别罗嗦,带走!”吉德咔口痰,吐在麻坑脸上,大步朝院内过凼子走去。
“拦住他!拦住他!”麻坑疯狗似的喊。
麻眼、麻点,麻豆三个人一拥而上,把吉德架走。
吉德被麻坑一伙人秘密弄到油坊的大仓库里,捆在黑咕窿咚的大柱子上。好大一会儿,松树明子光炫晃动,照烂熻赩,门打开了,瞪眼完披着羊皮军大氅,一步一跺地跨到吉德跟前,点燃上一支哈德门香烟,猛抽一口,肆无忌惮地喷吐在吉德脸上,明目张胆的挑开到嗓子眼儿的事儿,“老大,咱们邓、殷两家明里暗里斗了这些年,今儿个来个了断吧!”吉德横眉冷对,痛斥的说:“瞪眼完,你终于凶相毕露啦!俺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是把你家老少两条癞皮疯狗送进地狱。一条老狗进了十八层地狱,你这条上跳下窜、垂死挣扎的丧家犬,狂犬吠日,也沒有几天蹦跶了,正自个儿找死呢?”瞪眼完气急败坏地摔掉烟头,咬牙切齿地抡起干叉叉的手爪,左右开弓,煽吉德的嘴巴子,还羞辱地说:“我死也抓你当垫背的,咱俩一起去见阎王!吉老大,你这脸赶不上麻妞的屁股暄腾,一煽倒骚味滿足的,比姐儿们的胯裆还臊气?麻坑,你过来闻闻,是不是那个味?要是差味,就花钱雇个姐儿来,叫他一对狗男女俩嘴对嘴的吹,看谁最骚?”吉德刚强地挺着脖子,瞪着蔑视睁大的眼睛,承受瞪眼完穷凶极恶的摧残,骂着,“俺骚不骚问你妈去?”麻坑从旁一拳碓在吉德小肚子上,“他是有名的臊壳郎!他师哥彪九都说他是天下第一臊,那还有错?”瞪眼完的倒行逆施,对吉德任意施虐,打打歇歇,歇歇打打,像在校场上练武把操似的随意,打累了,也打够了,又点上一根烟,冲着滿脸血苍起脸的吉德喊:“今天我非要了你的狗命!******,你偷偷下绊子,叫账房老灯台和仇九把铺子账本还交上县里啦,那不是要麻坑他们哥几个的命吗?今天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非得有个结果?只要你按这个单子认成你藏了铺子货物,都藏到哪去了,叫麻坑告诉你,我就饶你不死。否则的话,今天就是你的祭日。”麻坑发狠的叫喊:“快认成了吧!你是块又臭又硬茅坑里的石头,我今儿也要把你捏成末!”麻豆又威胁又告饶地说:“你不认成下来,这大窟窿,啊?就我们现在把觅下的东西拿出来,黄泥掉进裤兜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咱原以为,还向抄没地主财物一样呗,哪有个准数啊,分巴分巴,谁管呀?这你叫仇九跑到东兴市的县上一递账本,就是马后炮,把我们全炸蒙圈了,太狠啦你?那货物,在农会几个大房子里堆着,干荷咱就那个了。这抄你家铺子,是背着县里的,瞒着,生米煮成熟饭,错了你还有十垧妆奁地跟着,也算土改对象,整你个损色,想翻身,屁!这些都是瞪眼完玩的鬼,报那陈年烂谷子的一箭之仇,才下的狠手。这县上一知道了,抓瞎啦,想辙也不赶趟了?当兵的糊了一层,把农会包渣了。稽查那人哪,去了一大扑拉,查个底朝上,翻个六门到厎,对不上茬口了?问咱,抵赖呗!不知道,叫大伙掖巴了吧,顺尿道啦!这警察局就来人挨个过塞子,那手脚不干净的,顺手牵羊,闹了点儿鸡爪鸭脖的,都进了小号。可这大宗值钱玩意儿,哪去了,这不黄大寒叫人彻查吗,那不扯呢吗,耗子钻进猫嘴里,咱不得先抹达了,堵上那耗子洞啊!吉老大,你听明白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给你当孙子都成?”吉德哈哈大笑,大义凛然地说:“你们想金壳脱壳,叫俺当替死鬼,想的多美呀?德增盛的货物俺怕叫你们捣腾了,俺早料到你们会来这一手,露馅了吧?破鞋扎了脚,你们想栽赃,叫俺承担,山墙没门?俺怕你们手脚不干净,假公济私,中饱私囊,才把账本交给县里的。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俺就是要扼制你们捣鬼,如今漏了马脚,你们心慌了,搞起贼喊捉贼的把戏,颠倒是非,讹诈谁呀你们?你们吃了屎,喊旁人臭,真是一群乌合之众,共产党眼睛是雪亮的,瞪眼完你的阴谋不会得逞的?你打着土改的幌子,借助你那几个傻舅子,官报私仇,总有一天,你的阴谋会葬送你下地狱找你那该死的爹!你披着共产党的袈裟,就是真佛了,你蒙骗谁呀,也就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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