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回

    ●═══════════●【述情史殷老太太回顾昔日恋人】●═══════════●

    下午四点，殷老太太准时坐进那把她钟爱了半个世纪的老式沙发椅，喝她的下午茶。上午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这会儿却阴沉了下来。

    “好像要下雪了！”殷老太太端起精美的白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幽幽地说。

    “午后是要下雪，天气预报说的！”依凡回道。

    “都说女人最不可信，女人的确不可信！不过，依我看，天气预报比女人还要更不可信！”老太太忍不住小声咕哝道。

    “您这么说不是把自己都绕进去了？您也是女人，不是吗？”依凡笑言。

    “不是我把自己绕进去了，而是我本来就是个不可信的女人！”老太太忽然叹息着说道，说这话的时候凝神望着窗外，神情萧瑟。

    对于老太太这话，依凡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于是便什么话也没说。

    “丫头，把那本书拿来，给我读一小段好吗？虽说现在不是读书时间，不过我想听了！”老太太忽然说道。

    “好的，我这就去拿！”依凡一边答应着一边转身去了老太太的卧室，一会儿的功夫便把那本《萧乾游记》之《海外行踪》拿了出来。

    “你就坐在那边的沙发里读吧，不要看我，专心读书就好。”老太太吩咐依凡。

    “嗯!”依凡一边答应着一边坐在了沙发上，随即将书翻到上次读到的地方，接着读了起来：

    “房东老小姐说：这年月谁不寄我贺片，我就只好当他死了……

    小时英文老师讲《好礼貌》那本书时，说外国人吃饭高雅极了，可不像中国人那样狼吞虎咽。殊不知，中外人都有粗细之别。譬如眼前这位老小姐，她正在盘子边上磨那把刀呢，声音不但刺耳，而且颇带些恐怖。吃火鸡时，她嫌刀叉不利索，索性就十指齐上了。她一边咯吱咯吱嚼着火鸡，一边嘟囔着：‘莎莉，你这个坏东西，一看见我吃东西就眼红。我干了一早晨活儿啦。你呢？整天洗脸玩儿’……

    我说英国饭自然好，但中国饭对我更适宜。她听了就把盛面包的碟子敲了敲，称赞说：‘对极了。我就佩服人爱属于自己的那份。什么叫爱国？就是不爱别国的！我上菜市买鸡蛋，有中国蛋，埃及蛋，丹麦蛋，英国蛋。中国蛋一个先令六个，英国蛋才三个，但是我买英国的。’她这话让我想起香港皇后大道那些小弄堂来。我问她鸡蛋有那么些种吗？她说：‘当然喽，英国有两千条船，什么弄不来？南极的水果，北极的海豹皮。不然，要个帝国干嘛使？’

    依凡读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老太太有些诧异地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位老小姐说话甚是有趣。虽然糙了些，不过，不得不承认，她的话还蛮实在的！”依凡回答。

    “那位老小姐说爱国就是不爱别国的，丫头，关于爱国，你的感受是什么？”老太太忽然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国家对于我一直都是一个比较抽象的概念，大概是因为我生在和平年代，并且从来没有离开过中国的缘故吧！”依凡如此说道。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能解释一下吗？”

    “爱国无非是国民对国家的一种感情，这种感情对于很多像我这样的人而言应该都是藏在潜意识里的吧？若非有重大变故发生便不会有太深刻或是太强烈的体会！”

    “你说的重大变故指的是什么样的变故？”老太太忍不住追问。

    “比如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去国离乡，还比如国家安全受到威胁，国民可能或已然成了亡国奴。就好像一个人住在一栋房子里，尽管房子每天为他遮风挡雨，可是他因为习惯了住在里面并不会觉得怎么样，他甚至还可能嫌弃它不够大、不够明亮。然而如果有一天这个人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离开自己的房子住进别人的家里，或者有一天忽然有陌生人闯进他的家，不分青红皂白把他赶出家门并拆了他的房子，当类似这样的变故发生的时候，大概这个人才会发觉他有多爱那个家那栋房子。”依凡解释道。

    “嗯，很恰当的比喻！当年那个人选择离开我回中国也是因为这样的变故——去国离乡加上国破家亡！所以，他选择用那样激烈的不顾一切的方式爱国也就不难理解了！”老太太叹息着说。

    “能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我很好奇！”依凡忍不住用试探的语气问。

    “是时候跟人讲讲了！”老太太一边说一边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茶，随即将茶杯放回到桌上，接着说道：“他叫贺清泽，是一九三四年的春天得到我父亲资助后到剑桥读书来的。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我们家的花园里，他跟我父亲在花园里一边散步一边聊天，而我就坐在我房间的窗口望着他们。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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