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话古词老少二人发生心灵碰撞】●═══════════●

    跟着管家太太走进姑奶奶的房间，依凡恍惚觉得自己走进了一家西洋古董店。这里的一切都有年岁了，虽说殷家大客厅里也陈设有不少老东西，但是这里陈设的老东西要更多，而且更老。依凡注意到客室有一个很大的窗子，窗子的视野很好，坐在窗口差不多能看见整个庭院，尽管现在是冬天，窗外的景色不像其他三个季节那样迷人，但依然令人身心愉悦。

    依凡还注意到客室的窗口摆着一把老式扶手椅，浅棕色麂皮包覆的椅面配以镀金雕饰和弯腿设计，尽显优雅与华丽。尽管漫长的岁月赋予了那张老式扶手椅一种历尽世事变迁的沧桑感，但同时也赋予给它了一种温润的质感，那种质感除了不断流逝时光之外没有任何工具能够打磨出来。

    窗子的对面，靠墙摆着一张洛可可时期宫廷风格的华丽长桌，桌面是大理石彩绘图案，中间是伯爵及夫人的纹章描绘。黑色漆地上，绘有疏密相间的涡卷纹以及花鸟、果实、风景图案，十分精美。弯腿上部是鹰头和蛇身雕饰，非常逼真。底足以涡卷雕饰收尾，并加一个底托。桌面中间则悬挂着一个贝壳雕饰，用涡卷圆环环相抱，并用莨菪叶饰和果实雕刻与腿部连接。雕刻部分全部是镀金的，看上去极为豪华。

    长桌的桌面上则摆着一个铜鎏金巴洛克台钟、一对青铜小天使雕像以及一个很有气势的路易十六式白大理石瓮香炉，镀金铜的支架有唤起酒神的神话的细凿图案，葡萄枝的花环和萨特头装修瓮身，两筐水果和树叶超越两侧。镂空的盖点缀着一颗松果装饰有窗饰，鲜花和十字架图案。瓮站在四个凿与叶子的熊山羊脚，矩形的基座被珍珠楣包围，上面有树叶饰装，两侧有窗布和十字架装饰的长楣，精美绝伦。

    长桌的两侧摆着两个维多利亚时期亚当式样椴木展柜和一个镶嵌有塞弗勒风格彩绘陶瓷板的梳妆台兼写字桌，椴木展柜里摆满了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古老的小物件以及银器等。

    除了古老的家具和一些小摆设之外，客室的正中间还摆着一套十九世纪晚期维多利亚风格的沙发和茶几，墙上则挂着几幅大小不一的油画。所有这些历经岁月磨砺的老家具、小摆设及家居饰品全都带着淳厚的岁月痕迹，却又历久弥新，散发出既深沉靓丽又富有历史沧桑感的光泽。那光泽饱蘸了岁月的笔墨，描摹出积淀已久的深厚底蕴与凝重内涵，令人既感到望而生畏又感到亲切异常。

    大概是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摆在明面上，乍看之下房间显得有些凌乱。但若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所有的摆设都是严谨而有序的。无需加以说明，明眼人完全能够看出来，这里的每件东西都有一个属于它的位置以及角度和姿势，这使得它们在表面的凌乱中显出一种隐性的秩序来。

    虽然姑奶奶住的是个大套间，里面除了客室、起居室、书房、还有卧房以及更衣室，而依凡所站的地方只是客室的一角而已，但是，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貌，通过对客室的观察，依凡以为，其他房间的陈设大约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你来了？”依凡正在观察客室布置的时候，忽见穿戴整齐的姑奶奶从一个房间的门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本书。

    “是，姑奶奶，但愿我来了不会带给您不快！”依凡连忙应道。

    “怎么才来！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吗？”姑奶奶故意阴沉着脸说道。

    “何小姐早来了的，我交代了她一些事情，又带着她四处转了转，耽误了一些时间！”站在一边的管家太太忍不住替依凡解释道。

    “你又何必跟她做什么交代！你以为她会把别人的交代当回事吗？你难道忘了她有多自以为是了？”姑奶奶忍不住小声咕哝道。

    “我知道姑奶奶心里对我有怨气，我也不想这样！但如果我跟您说——请您别再生我的气了，您大概也不会轻易听我的话。姑奶奶，您说我要怎么做您才能消气呢？”依凡用十分柔和的语气说道，俨然像是在跟一个小孩子说话。

    “听说你喜欢纳兰词，你把这本书读几页给我听听，如果读得好，我就不生气了！”姑奶奶冲依凡扬了扬手里的书说道。管家太太见状忙走到姑奶奶身边将书接过来递给依凡，并说道：“何小姐，你慢慢给杜奶奶读，我还有别的事，先出去了！”

    “好的，谢谢您！”依凡一边伸手接过书一边应道。

    “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只管按铃叫我！”管家太太又转而对姑奶奶说道。

    “你忙你的去，不是有这丫头在吗？她又不是摆设，我有的支使呢！”姑奶奶指着依凡说道。

    管家太太见状没再说什么，又看了依凡一眼之后便转身出去了。

    见管家太太出去了，姑奶奶缓步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随即指着斜对面的位置对依凡说道：“过来，坐下读吧！”

    “我站着读就好了。”依凡觉得坐下似乎不大好，于是婉拒道。

    “让你坐你就坐！以后我们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不要跟他们一样只知道对我恭敬！我希望你能随便一点！我虽不是一个和善的人，但也绝不是那种喜欢虐待别人的人！快坐下！”姑奶奶却执意让依凡坐下，依凡见状只好按姑奶奶的指示坐下了。

    “好了，你可以读了！”

    依凡这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书，发现是一本纳兰词的典评书。

    “要从头读码？”依凡问道。

    “翻到有书签的那一页，读那页就好！”老太太吩咐。

    依凡于是随便翻到了有书签的那页，却见是一首《天仙子渌水亭秋夜》。纳兰的诗词，不肖说读了，就是背依凡也不在话下，因为心下有底，依凡一点儿都不慌张，十分从容地读道：

    “水浴凉蟾风入袂，鱼鳞触损金波碎。好天良夜酒盈樽，心自醉，愁难睡，西南月落城乌起。典评：纳兰的府邸在今北京什刹海后海，渌水亭是纳兰府上的池畔园亭，虽然如今已荡然无存，但是当年这里却是纳兰读书、写作、会客的地方。他虽早逝，但在其短暂的一生中，却是高朋满座，著作丰厚的。

    关于渌水亭，纳兰曾在《天仙子渌水亭秋夜》中这样描绘——予家，象近魁三，天临尺五。墙依绣堞，云影周遭，门俯银塘，烟波混淆滉漾。蛟潭雾尽，晴分太液池光，鹤渚秋清，翠写景山峰色。云兴霞蔚，芙蓉映碧叶田田，雁宿尧栖，秔稻动香风冉冉。设有乘搓使至，还同河汉之皋，倘闻鼓枻歌来，便是沧浪之澳。若使坐对亭前渌水，俱生泛宅之思，闲观槛外清涟，自动浮家之想。

    由此不难感受到这渌水塘和渌水亭的美好，道是堪与仙境相较。居于如此地方，也难怪造就了纳兰一身清奇的骨骼。

    纳兰一生重知音，渌水亭作为纳兰行文会友的地方，自然也是纳兰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事物之一，这也就解释了渌水亭频频出现在纳兰词中的原因。

    这首词作于秋夜时分，开头便描绘出了一幅幽凉动人的画面——‘水浴凉蟾风入袂，鱼鳞触损金波碎。’池塘水波清澈将月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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