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房东老汉脸色也是很复杂,又是惊又是喜的,手里捏着三百块,嘴唇干半张着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最后还是老伴上前一把夺了老汉手里的钱揣进裤兜里,又小心地拍了下,生怕谁再反悔要回去似的。
之后,才推了老汉一把,道:“老头子,上地里头给这俩娃摘颗西瓜,路上吃!”
说着,又转向毛线讪笑道:“天热,路远,俄们这穷乡僻壤的,也么甚好东西,就这点心意!”
她说话的时候,两只手总是习惯性地想要搓一下,不是围裙就是衣襟,搓完了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还要背过手在后腰上擦一下,总之,有点手足无措——就是那种平白占了人家的便宜,也想对人家好点,又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或者说即便有也不太舍得拿出手的纠结、无奈、心焦以及一点点不安。
“不用了您,我们路上喝水”毛线礼貌拒绝,这一路颠簸得厉害,带个西瓜上路可不是好主意。
“这”
房东大娘的嘴唇哆嗦着,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好像努力想要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毛线点了下头,笑着挥手告别。
房东大娘的嘴唇倏地往耳边一扯,拉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像是演练了千百次那样熟练——一笑了结。
木加一亦托着毛线的肩膀转身。
他们前脚一走,后边老两口就嘀咕起来了。
“俄说甚来着,城里人能差那几个钱了?你给她好吃好喝地招呼着,亏不了!”
“谁能寻思他们好这一口了!”
“谁寻思?”老太太啐了一口,道:“那城里人山珍海味吃惯了,就好咱这一口粗茶淡饭当然,也不能太粗了!胃口受不了!”
老汉想起什么,又问:“夜儿个晚上你呢米淇里头放了甚了?”
“香哇?”老太太拿胳膊肘顶了他一下,笑道:“一勺子猪油!”
后面老两口这嘀嘀咕咕的,前面那俩也没闲着。
“你不是头一天死乞白赖地跟人划价了吗?咋又给了三百?”毛线完全不能理解。
“装穷!”木加一道:“出门在外呢,必须要谨慎点,你不能表现得太大方,让人感觉你很有钱的时候,麻烦差不多就该来了!”
毛线哼了一声,将她肩上的手甩开:“你这是小人之心!”
“哎,你说对了!先小人后君子!”木加一讪讪收回手,道:“这是处世之道,学着点!”
毛线切了一声,兀自向前走去。
路过头天晚上烧衣服的路口,她突然想起谈了一半的话题,问:“我女同学烧衣服那事你是怎么猜到的?”
“你在向我求教?”木加一侧目,很是嘚瑟。
“不!我是不耻下问!”毛线反唇相讥。
好一张利嘴,木加一唇角扬起几分笑意,马上又被他扯下来。
“胡乱蒙的!”木加一道。
这话,糊弄小孩还可以,糊弄毛线这种知识女性,显然没那么容易,她瞥了他一眼,意思是不想说拉倒。
木加一只好正色道:“我真是瞎猜的。”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瞎猜的?”毛线扫了他一眼,心说,瞧把你优秀的,别个翅膀膀就能上天了吧!
“一般人如果没有心理负担,我指的是不曾做过什么缺德事或者负过什么人,一般是不会想到自己会被诅咒的,但凡,有这样的念头,说明她心里一定对某个人有着某种亏欠或者愧疚感,或多或少,或大或小,或轻或重,总之,一定是有的!而一般来人,她认为谁会诅咒她,那个人就是谁!如此,我判断你同学跟她嫂子之间,应该发生过什么再想,彼时,她不过是一个学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姑媳矛盾,那就应该是跟她的家人有关了,剩下的事就不难推出了!”
木加一道,他说起话来,不紧不慢不急不躁的样子,还挺迷人的。
毛线想,若说贾如是女人中的极品,那木加一这样的,也算是男人中的极品了吧。
“有机会真应该叫他们认识一下!”她这走神的工夫,又被木加一点了名。
“说说,你最近遭遇过什么不太吉利的事?”木加一看着她,表情认真。
毛线回神,想起自己说那衣服不太吉利的事,轻叹了口气:“也没什么不太吉利,就是最近这两三年都不是很顺当。”
“说说?”木加一抱臂,一副以别人的痛苦为乐的流氓架势。
毛线倒也没在意,自顾自地说道:“事情应该从我被人骗婚开始,我弟也被他当时的女朋友摆了一道,之后又突然被人绑走,紧跟着没多久,我继父就走了,然后公司不顺利,接二连三地出事,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我自己这边的事也不是很好,谈了好几个男朋友,每次都是一腔热血扎进去,一头冷水拎出来。”
毛线说着笑了下,道:“人家别人是偶尔一两次错付,我感觉这一辈子都是在错和付之间来回切换,怎么都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