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了明朝提出的诸项目互市条件,返回河套地区,散军放马休养。过不多时,明朝在京师举行誓师大典,倾全国之兵大举南下平叛,消息传到塞外,俺答几乎气得疯,又派黄台吉以贡马为名来朝,提出了从优核定马价、增加皮币珠玉粮米布帛等一应赏赐的诸多条件,还蛮横无理地要求明军退出已收复的河套地区,拆除大同、宣府、宁夏、榆林等镇沿边修筑的城寨堡垒,否则就要刀兵相向。朱厚?自然置之不理,严嵩也避而不见,却以加强警卫为名,派出大批锦衣卫散布馆驿四周,摆明了要将黄台吉等人扣为人质。
一向以“天朝上国、礼仪之邦”自居的明朝突然一改往日作风,令被困在馆驿之中的黄台吉十分愤怒,只能终日借酒浇愁,喝醉了不是大骂严嵩老贼就是肆意鞭挞随员,惹得随员也都满腹怨气。鸿胪寺礼馆的官员、杂役早就换成了厂卫的特务,趁机展了好几个内线,探知了许多有用的情报。
就这么过了十来天,明军徐州大捷的露布送至京师,黄台吉看过之后酒也醒了,长叹一声,吩咐随员收拾行李,向礼部提出了回国的要求,什么马价之类的要求也不提了。严嵩怎能不赶紧给皇上报喜?
朱厚?完全清楚此事的始末,此刻听严嵩说得如此一本正经,更是乐不可支:“论说对付夷狄之人,我大明大概无人能出你严阁老之右啊!”
严嵩忙躬身说:“臣受命掌枢朝政,外镇四夷是臣的责任,略尽本分而已,当不得皇上如此盛誉。”
朱厚?得意地大笑起来:“哈哈,有朋之远方来,不亦乐乎?外番贡使辞行,天朝照例要给予赏赐,就按常例去办,不必另行请旨了。黄台吉离京之日,由严阁老代朝廷为其设宴饯行,并让他带朕的一句话给俺答:蒙元诸部游牧渔猎为生,农业、手工业皆不达,仰仗天朝之处甚多,只要其安分守己,朕便准允他们与天朝平等互市,货殖有无。可若是还欲南下牧马,我大明百万将士、亿兆生民必叫他有来无回!”
接着,他又略带嘲讽之意地问道:“他当初提的那些条件呢?”
“听礼部转奏黄台吉所言,其他都未曾提及,惟请朝廷恩准所部民众以牛羊易物。臣不敢自专决断,恭请皇上圣裁。”
原来,此次黄台吉进京朝贡,所提出的条件大都被朱厚?嗤之以鼻,惟有其中一条却让他拍手叫好,便是严嵩方才提出的“恩准所部民众以牛羊易物”之请。
俺答提出这个要求的理由很简单:通常互市以马易物,故称“马市”,各部富人有马可用于交换,穷人家贫无马,但也需要粮食布帛,恳请明朝同意用牛羊交易。
此议正中朱厚?的下怀,几乎当场就要拍板准允,却被严嵩立谏不可。
当时朱厚?就纳闷了:朝廷如今在北方诸省大兴农务,急需大批耕牛骡马,为此还特令辽东女真各部及藩属之国朝鲜进贡耕牛骡马若干,并不惜长途跋涉,远天远地以钱粮布帛交换耕牛骡马若干,分垦荒百姓,以助农耕。如今鞑靼各部把牛羊送上门来,岂有不答应之理?
可是,严嵩却说,自古以来,马与戎事相联,马的数量是国家富强的象征,太祖高皇帝曾说:“昔人问国之富,即数马以对者何?盖事在戎。其戎始轩辕。其马载甲士,代涉劳,备边御辱,足折冲,斯力之大,斯功之美,可不爱育乎!所以古人先马而钱粮,故数马以对。马之功不但备戎事耳,若使君有道,则马之力牵犁耜驾粪车,辟上沃田,其利甚焉,所以古重之者为此也。”因此,与蒙元诸部互市只许以马交易,此乃祖制,不可不遵。
朱厚?根本不会把朱元璋当年说过的话奉为金科玉律,自然对这条理由大为不满,但严嵩说的第二点理由却让他改变了主意:此事虽小,却关系到国朝威严,以往鞑靼各部也多有所请,都被朝廷拒绝,为此还引了不少边境冲突。而夷狄之人向来贪欲无壑,未尝不是以之试探天朝,若准其所请,难免不会被他们小觑,更进一步要提出更加蛮横无理的要求,因此绝对不能轻易答应。
当时有这样的顾虑也是对的,不过如今王师赢得徐州大捷,大明军威正盛,想必也能震慑远外夷狄,让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再拒绝这一合理要求,那就是食古不化,损人损已了……
拿定了主意,朱厚?说:“俺答虽是夷狄酋,却还要一片爱民之心,且其部既已受朝廷封贡,部众之人无论贫富皆是朕的子民,朕也不忍任其衣食无着而坐视不救。只要牛羊价钱公道,就准其所请。各位阁老意下如何?”
严嵩也甚是乖巧,立即应道:“皇上圣德巍巍!夷狄部众感怀浩荡天恩,是必不敢再生桀骜之志,再起南侵之心。”</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