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阁员齐聚在东暖阁里,跪在了御案前。严嵩带头叩拜:“皇上宵衣旰食,勤勉理政,轻徭薄赋,恭行俭约,推衣衣之藩王使臣官吏将士,节用用之禄饷军国之需,无时不念国步之艰、民生之难。上古贤君,非尧、舜、禹、汤不足名之;三代以下,更无可堪与吾皇比肩之人……”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朱厚?说:“天天被你们‘鸟生鱼汤’夸着,朕就算想‘鸟生鱼汤’也‘鸟生鱼汤’不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四大阁员尴尬地笑着站了起来。严嵩看看三位同僚,大家都冲他点了点头,遂躬身说道:“将议造龙衣之银用之恩赏抚恤,将士闻知此事,必感怀浩荡天恩,誓以身许国事,赴汤蹈火,不敢人后,江南叛乱必定指日可平。但臣等以为,朝廷财政吃紧固然是实情,礼仪大典也不可偏废。故恭请皇上收回此议,仍由户部拨银,工部会同司礼监为皇上赶制龙衣。若皇上心忧朝廷财用不足,不愿动用国帑,臣等愿率文武百官捐出三月俸禄,为皇上造龙衣。”
马宪成回到内阁,左思右想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便通报了严嵩、李春芳和徐阶三人。四大阁员商议了半天,都认为内宦尚且能够捐出俸禄为皇上造龙衣,外臣若还无动于衷,岂不显得对皇上寡情薄义?日后司礼监借机造谣滋事,好不容易赢得的政府压倒内宫的局面就有可能翻过来。因此,绝不能让司礼监那帮阉奴专美于前!经过商议,内阁想出了这个法子,虽有拾人牙慧之嫌,却也不失为即时补救之策。
朱厚?心里涌出一股暖流,看来榜样的力量真是无穷的,有我这个皇上以身作则,这些封建官僚们的思想觉悟也都提高了许多,能互相体谅,共谋国家大事了啊!
不过,这种感动转瞬即逝。他随即已明白过来,大明王朝宫府之间的矛盾与生俱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这只不过是内阁为了与司礼监争宠邀宠固宠的一个手段而已,也别指望那些封建官僚真的就能与国同体、为国分忧!而且,明朝官员的工资水平实在太低,他们这些内阁大臣、部衙堂官谁也不指望着那么点俸禄过活,可各部院司寺低级官员还要靠俸禄来养家糊口,一下子要捐出三月的俸禄,让那些官员一家老少喝西北风去?为给自己扯件新衣裳,就逼得宫里宫外的人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种事或许嘉靖那个混蛋能做得出来,他却做不出来!
想到这里,他缓缓地说:“诸位爱卿的好意,朕心领了。去年京师告急,朕已俯允户部所请,动文武百官捐出了一两个月的禄米,当时乃是强敌压境,社稷危倾,凡我大明臣民百姓无不同仇敌忾,共赴国难,官员们食朝廷俸禄,更应做出表率。但此事毕竟关乎朝廷体面,可一而不可再,如今只是为了应付午门献俘大典,就不必再如此行事了。”
严嵩说:“回皇上,天下一心为的君父。我大明文武百官,乃至全天下的臣民百姓,有谁不想圣上威仪天下、淳化万方?”
朱厚?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外臣和宫里的奴才们不一样,朕再穷,三餐一宿还是少不了他们的,他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们却不同,都有一大家子人口要靠你们的俸禄去养活,我大明官员俸禄本就很低,再动辄克扣,让那些品秩低微的朝廷命官如何过活?”
“仁德天厚无过皇上!但再苦也不能苦了君父,为人臣者皆同此心……”
同样是说话,严嵩就比马宪成得体多了,听起来也让人很舒服,但朱厚?毕竟知道后来生的事情,就赶紧收敛心神,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多言。对朕忠不忠,不在这上头,办好了朝廷的差事,别让老百姓在背后骂朕‘嘉靖嘉靖,家家皆净’,就是我大明朝的忠臣、贤臣!”
乍一听这句话,严嵩等人吓得猛地打了一哆嗦,赶紧又要跪下请罪,朱厚?忙说:“各位爱卿还有何事要奏?”
严嵩明白皇上不想再听废话,便说:“徐州大捷,举国欢腾,臣再给皇上报个小喜:鞑靼贡使黄台吉已向礼部提出回国之请。”
“哦?”朱厚?笑道:“昨日露布才送达京师,他们今日就得到了消息吗?”
“回皇上,王师一战而破徐州,是我大明之盛事,也是我大明诸多藩篱属国之盛事。臣昨日就命人将露布抄写数份,由礼部远人司属官送至鸿胪寺礼馆,让诸番使者也能同享欢欣,共沐圣恩。”
去年鞑靼酋俺答兵犯国门,被严嵩好一番忽悠,仨瓜俩枣子的打回去之后,才听说了江南叛乱的消息,遂屯兵塞上,意图趁火打劫,并于年初派出二王子黄台吉以贡马为名来探听虚实,结果又被严嵩好一番忽悠,以为江南叛乱不足为虑,明朝上下一心放在北面的防御之上,只好接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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