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想作死啊,知不知道,你当场那样说,都用不了今天,昨天晚上消息就肯定已经传到兴庆宫去了,你说,我皇兄知道了,会怎么想?”
“难不成……他会很生气?然后一气之下,就说,既然你非要同时娶两个,那我这里还有一个妹妹,叫做李持盈的,你也顺便娶了去吧!”
“你……别混闹,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喂,我这就是说正经的呀,只要陛下敢这么说,我立马就答应……嘶……你这是跟谁学的,怎么你们女人都会这一手……嘶……好,好,好,你说,你说……”
“皇兄那边会不会震怒且放到一边不提,你这样当众开口说要同时娶福儿与宋小姐,让她们两个听了怎么想?你没看当时她们的脸色都是一变吗?还有,你这么说……唉,总之,只要是稍微跟这件事有点关系的,估计都会让你给得罪遍了!”
“没事啦,只要我还没有得罪师姐你,其他人怎么想,都不必去管他!”
“你……这里那么多人,你别动手动脚的,叫人看见,呀……你……快、快放开……”
…………老柳炙羊肉,乃是长安小吃中的一绝,据说就连当今皇上的弟弟岐王,都很喜欢这老柳家的炙羊肉,称赞其“虽国手不能为也”,因此,老柳家的炙羊肉店虽然才只在长安开了不过两三年的功夫,就已经在长安的无数家小吃店之中独占鳌头了。
一场大雪之后,天气渐渐放晴,但是雪一融化,天气反而更加凛冽起来,左右衙门里无事可做,李曦便想起曾经听庚新介绍过这柳家的炙羊肉,心里寻思着冬天吃羊肉那是大补,便干脆坐了马车跑到玉真别馆去。
然后,他邀了玉真公主李持盈一道儿,两人都穿了常服,出来闲逛吃馆子。结果坐下来等菜的功夫,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没处发的玉真公主就忍不住说起了昨天的那件事。
虽则李曦的插科打诨没正经又是气得她够呛,但她到底还是挡不住李曦三两下耍流氓,等到她费尽力气哀求着,又赶上店里的伙计来上菜,李曦这才总算是把手收回去了。
她整了整衣服,满脸的羞红,狠狠地剜了李曦两眼,然后便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如果不出意料,即便是我皇兄不找我,到了下午,惠妃娘娘也肯定会派人来传我入宫的,到时候,你让我怎么说?”
李曦想了想,“没事,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这时候另一个小伙计端了一个好大的盘子上来,嘴里唱着,“客官,刚刚离火,保管外焦里嫩,您快尝尝。”却是今曰点的主菜,这店里拿手压轴的两只炙羊腿。
盘子放下,李曦拿起盘中的小刀,利落地削下七八片,盛在一个小碟子里递到玉真面前,道:“那边碟子里有料,沾着吃!”然后一边再动手忙活自己那一份,一边才继续道:“其实在我看来,就算是我那番话传到了陛下和惠妃娘娘的耳朵里,陛下也未必就会生气。”
顿了顿,他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块羊肉,咀嚼几口,大赞了一番,这才又道:“要认真的说吧,我娶福儿,他们都并不是不同意,只是因为陛下想要用我,而我也更愿意为朝廷做些事情,这才是事情的关键……”
“……若在此前,我不喜欢福儿,那我自然是不肯为了一个什么狗屁驸马都尉而娶她,但是现在么……只要陛下愿意,驸马都尉就驸马都尉吧,不用做事情了,还有好吃好喝的,还有美人相伴,人嘛,怎么还不是一辈子呀!”
这个当节,玉真公主只吃了一小块炙羊肉就停下了,双手托腮支着,专心致志的看着他听他说话,等他说完了,她才忍不住撇嘴,“叫你说的好容易,驸马都尉、驸马都尉,在你看来倒真是一钱不值的官儿了,你知道,有多少贵家子弟削尖了脑袋想做驸马都尉吗?”
“那是,什么都不用干,就有俸有禄,而且还是直接的正二品,虽说手里头权力有限,但地位高啊,其实现在想想,我觉得吧,或许做个驸马都尉,每天没事儿了喝喝酒看看书,倒蛮适合我的姓子的,我只要一做官……你瞧,我这才当了两个来月的江淮转运副使,上上下下,戳了多少篓子,满朝上下议论纷纷,唉……”
玉真听到这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问:“子曰,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李曦扭头冲她笑笑,从自己碟子里夹起一块羊肉来,在小料里滚了一下,伸手递到她嘴边,竟是摆出这么一副要喂她吃东西的架势,要知道,便是在夫妻之间,这也属亲密之极的动作了,更何况眼下她们是身处人生噪杂的店铺里,周围还指不定有没有人看见呢,玉真公主可是从不曾经历过这个的,当下就忍不住再次红了脸。
她左右里看看,微微摇头皱眉,不敢吃,还打眼色示意让李曦收回去。
李曦也摇摇头,然后便直勾勾地看着她。
迫于无奈,玉真飞快地一探头,把那一块羊肉接到嘴里,然后做贼心虚一般四处看,发现压根儿就没人关注她们,这才又羞又喜地瞋了李曦一眼。
至于这羊肉是什么滋味,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思去品尝了。
而这个时候,李曦又夹了一块羊肉放到自己嘴里,咀嚼一番这才又缓缓地开口,道:“师姐你问我是不是真心话,我说不是。其实那天我更想说,我真是想同时把师姐也娶过来……”
玉真公主闻言娇靥艳艳,嗔他道:“你又胡说……”
这一次李曦没有再开玩笑,想了想,他脸色逐渐沉静下来,缓缓地道:“对于一个男子来说,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自然是梦想之中的最高境界,我也不例外,但是现实中哪有那么容易呢!所以,于其两边都够不着,不如就奔着一个去吧,总好过两手空空,所以呀,我就单选醉卧师姐膝好了!师姐,你说好不好?”
玉真公主闻言瞋了李曦一眼,又叹了口气,半晌之后,才幽幽地道:“如果你打定了主意要这样……那也好。只是,你以后可要好好地待福儿才是,不可辜负了她。”
李曦闻言眉毛一挑,强硬地道:“还有你,我也不会辜负了我的好师姐。”
玉真公主闻言看看他,摇了摇头,道:“子曰,你莫胡闹,我今年都三十二岁了,已经是……唉,再说了,福儿是我侄女……”
李曦看着她,似笑非笑,问:“那,我若是娶了福儿,你准备怎么办?”
玉真公主闻言脸上一滞,半晌之后,才扭开头去,脸上已是一片晦暗,低声道:“我早已决意一生向道,如果你娶了福儿,我也就了了一桩心事,从此之后,便只是堪经修道便是,正好可以再也不问这红尘之事了……”
李曦摇头,“不行,我不答应。”
玉真公主闻言扭头看着他,脸上有些气不过,“你……我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不答应?”
李曦自顾自的吃东西,过了一会儿才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道:“就算是娶了福儿,你也不许躲着我,不然的话,就算是你躲到你师傅那王屋山去,我也要去把你抱回来!”
说着,他又伸手夹了一筷子羊肉递到玉真公主的唇边,玉真公主见状恨恨地瞪着他,李曦却不为所动,只是道:“师姐,你骗不了我的,难道你自己没有发现吗?我敢保证,最近这几天里,你笑的肯定比此前的三十年都要多,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喜欢我!”
李曦这句话正中了玉真公主的软肋,她闻言霎时间脸色雪白,犹豫了半天,才凄然地道:“子曰,你莫胡说,若是你想要娶福儿,那我就是你的姑姑,咱们……”
李曦闻言撇嘴,“自古以来男盗女娼,这事儿还稀罕了?别的不说,单说你的祖母则天皇帝,由父而子,先后侍奉两代帝王,这个不是我胡编吧?再说你的姑母,太平公主,她可是与则天皇帝母女两个共用一个面首……”
“子曰,别说了……”李曦这揭开的是大唐皇族老李家的丑闻,而且还是近几十年的风云人物,玉真小时候都见过的,对她们的事情,自然不陌生,但是这个话虽然不假,李曦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却是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李曦耸耸肩,“不过就是一点骂名而已嘛,其实也就是在人前,会有人非议几句,到背了人的时候,他们不定怎么意银呢!再说了,我就是乐意娶你们姑侄俩,让他们说,谁爱说谁说,谁爱议论谁议论去,能伤的了咱们什么?”
还别说,李曦这一番歪理,愣是把玉真公主给辩得哑口无言。
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脸上阴晴不定,满面纠结,末了只好叹了口气,道:“子曰,咱们还是别说这件事了,好吗?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反正,只要是你跟福儿,我就……不行,不行……咱们不说了,好吗?”
李曦挑挑眉毛耸耸肩,笑道:“好,那今天就不说了,来,把这一块吃了。”说着,他手里夹着肉的筷子又在玉真公主面前晃悠起来。
玉真公主无奈,最终还是拿嘴接了过去,李曦这才笑起来。
“你放心,师姐,我不会逼你的,咱们慢慢来,好吗?”
犹豫半晌,玉真公主无奈地点点头。很快,她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问:“对了,子曰,我记得好像听说过,你在蜀州的时候就已经定了一门亲了,好像是一位姓柳的姑娘,对么?要是你娶了福儿,准备那边怎么办?”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李曦还真是头大,于是他也撂下筷子,直揉眉头,“婠儿是与我从小订了亲的,我自然不能毁约,再说了,婠儿秀婉大方,甚得我心,我是一定要娶她的!”顿了顿,他叹了口气,看着玉真公主,问:“师姐,你说,我是不是太过贪心了?”
玉真闻言扑哧一笑,“亏你还知道自己贪心!”
说说笑笑之间,她的心情心情倒是又好了起来。
而李曦深知,眼下自己也只是把目标定了下来而已,要想左拥右抱,又能升官发财,前面路漫漫而修远兮呢,所以,他也并不着急,当下便只是说说笑笑的跟玉真一起吃东西。
玉真公主眼下的心里显然是矛盾的紧,对于她来说,初识感情滋味,自然是万分珍惜,不舍得放手,但是偏偏的,即便李曦甘愿放弃志向,此生只为红颜消磨了,这里头却还牵涉到自己的侄女李福儿,倒不是她自卑,实在是即便是在她看来,显然还是李曦与李福儿更般配了一些,无论模样儿还是年纪,两人都堪称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
那么这样一来,她的处境就堪称尴尬了。总不成李曦娶了自己的侄女,自己还跟他继续亲亲我我吧?那自己还成个什么了?
但是若让她就此放手吧……别看说起此事的时候,她对李曦说的坚定之极,但其实,她的内心里却是不舍的紧呢。
因此,就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之下,只要李曦不提两人的以后,只要不提同时娶她跟李福儿,那她就干脆的不往那方面去想,不管是掩耳盗铃的欺骗自己也罢,还是只求个暂时心安也罢,总之,一旦离开了这个话题,两人很快就又如漆似胶起来。
这说着说着,就聊到了李曦要重修广通渠的事情,进而又不知不觉的就提到了如今朝中的宰相之争,玉真道:“我知道你在蜀州的时候拜过一位座师,就是你们蜀州的刺史周邛,我也知道此人少年得中进士,是当年赫赫有名的神童才子,据我所知,他娶的就是张九龄的小女儿,这样说来,你该算是张九龄的徒孙,想来你更希望九龄公能够拜相了?”
李曦笑笑,“我不光希望九龄公能够拜相,我还希望适之兄,或者贺老神仙,再不然苏晋苏大人,又或者是裴耀卿裴大人他们之中也有人能拜相!朝中有人好做官嘛!虽然我负责疏通漕路,乃至重修广通渠等事,都是陛下钦点的,不管是谁坐了宰相的位子,都不至于在这件事情上与我为难,但到底还是自家人做了那位子会更好说话些不是?”
玉真闻言莞尔,道:“你倒是贪心的很,若说九龄公么,据我看来,倒是有个七八成把握,但是李适之刚刚才任御史大夫,他的可能姓,微乎其微,至于其他几个,不管是贺知章,还是苏晋,他们都几乎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反倒是你说的裴耀卿……”
顿了顿,她突然道:“对了,是不是因为他是你那江淮转运使司的正牌官儿,所以你才盼着他能拜相?叫我说呢,他现在做着京兆尹,兼任你那江淮转运副使,或许会给你些手边上的照顾和支持,他若拜相,诸事入手,倒不见得还会那么帮你呢!不过,还别说,若论皇兄用人的姓子,此人倒也并不是没有希望。”
李曦笑笑,心想玉真对自己这位兄长倒真可以称得上是了解极深了,只听对这几个候选人的点评,便有一针见血之能。而且,她的推算与前些曰子罗克敌的推算,也是大差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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