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厉明川的医生将病患的x光片贴上了灯箱,给家属解释道:“患者双腿膝盖粉碎性骨折,骨折的部位正好是关节,而且还是粉碎性骨折,治疗以及恢复都要比其他部位的骨折要困难,不过他的手术算成功,如果只是这样,经过一定程度的复健,还是能够站起来的,不过他最大的问题不在这里,而是腿动脉血管堵塞造成的神经坏死。”
“什么意思?”厉妈妈颤声问道。
“患者的两条腿都有不同程度的肌肉神经坏死,他的两腿有发麻以及局部失去直觉的症状,目前我们在观察治疗,但情况不乐观,可能有做截肢手术的需要,你们家属有个心理准备,做好最坏的打算。”
厉妈妈捂住了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厉扬到底还是见过大阵仗的,虽然心里的冲击不比夫人的小,但始终还是坐姿挺拔威严,问道:“他痊愈的几率有多大?”
“老实讲,非常小。不过我们会尽力治疗的。”
厉扬沈默了一阵,最后说道:“谢谢你,医生。”
厉扬和夫人从主治医生办公室出来后,将夫人送回了住处,又只身回到了医院。
他来到病房的时候,厉明川已经睡下了,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还皱着眉。
厉扬在厉明川漆黑的病房里一坐,就是一个晚上,一动不动。被雇佣的保镖与护工见了,也没有人敢上前多问一句。
第二天破晓时分,厉明川醒来,看到厉扬正端坐在自己床边,正看着自己,心下一怔。
厉扬让护工把厉明川的病床摇起来了一些,又让护工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厉扬与厉明川父子二人。
厉明川靠坐在床上,尽量坐直了身体,以前他和厉扬之间就很少像寻常家父子一样,有其乐融融父慈子孝的画面,最近一段时间,他和厉扬之间的父子关系更是跌至冰点,厉扬因为他和叶棠的事情,和他彻底失去了冷静处之的能力,甚至用了极端手段。这一次他从同性恋矫正医院里逃出来,也做好了事后面对厉扬的准备,可此刻看到厉扬突然这样一言不发,厉明川顿觉十分奇怪。
“你是我的儿子,其实有很多时候,你真的很像我。”厉扬开口说道。
“......”
“我在想,如果我遇到同样的境况,会希望自己接受怎么样的对待,是被蒙在鼓里,还是拥有知情权。”
厉明川被厉扬弄的一头雾水,只静静听着。
厉扬:“我想,我会想把最终选择的那个权利握在自己手里,所以我还是打算把一切告诉你,让你自己做决定。”
“你想告诉我什么?”
厉扬看着厉明川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自己能够承受的,这个年轻人一定也能够承受的起。
厉明川缓缓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是关于你的病情。”
......
谭辰再次去医院探望厉明川的时候,厉明川正靠坐在床上,侧着头望着窗外的景色。
寒冬即将过去,大地又有了新的生机,树枝正在疯狂的抽芽,好像一个转眼就又是一片新绿。
“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谭辰问道。
厉明川转过头来,笑了笑,“在看楼下的小孩。”
谭辰也凑到窗前去看了看,医院大院后面的草坪上,正有三两个小男孩凑在一起踢足球。
“呦,踢球呐,我说你是不是技痒啦也想下去练练?你这都躺了多久了,都快长毛了吧!”
厉明川笑笑,没说什么。
谭辰觉得短短这一段时间,厉明川的变化很大,尤其是这一次见,刚才那遥望窗外的侧影说不出的萧索冷清,心里也不大好受。
谭辰搓了搓鼻子,犹豫了半天,还是说道:“我叫人打听了一下叶棠的消息,你要是想听,我就给你念叨念叨,你要是说再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呢,就让他玩儿蛋去!”
厉明川听到叶棠的名字,又看向了窗外,“他还好吗?”
“他还好吗!?”谭辰重复了一遍,有点吃不准厉明川的意思,“你是想他好,还是想他不好啊?”
厉明川没说话。
谭辰说道:“他正在和新情人在东南亚度假,你说他好不好?”
谭辰掏出了个纸袋,递给厉明川,“你自己看吧。”
厉明川从那纸袋里掏出了一沓照片,照片上是全是叶棠和冯友年两个人。
厉明川仔细看着照片里的叶棠,男人穿着休闲,身上没有石膏、绷带的痕迹,露在外面的肌肤也没有明显的疤痕,应该是身体恢复的不错,伤已经痊愈了。
谭辰:“这个姓冯的还真和叶棠搞上了。但叶棠这么玩儿是不是也太过了点儿,你还在医院里住着,他倒去潇洒去了。”
说完,谭辰又替自己的好哥们儿忿忿不平了很久,去年这个时候,厉明川还在他们朋友群里宣布自己已经找到“老婆”了,收心了,不再玩了,当时还信誓旦旦的说叶棠就是他的最后一任了,叫大家都好生照应着。现在叶棠这么不声不响的消失,和别的男人混在一起,真是给厉明川扣了顶天大的绿帽子,传出去,简直是给厉明川“啪啪”打脸。
厉明川静静将照片收好,说道:“别再找人跟他了。”
谭辰揉了揉下巴,他分明觉得自己刚才看到厉明川眼底闪过什么情绪,但很快就又消失了。
他以为厉明川看了照片也许会暴跳如雷,怎么也得想着好好整治叶棠那对狗男男一番,他已经做好了要倾力相助的准备,可没想到厉明川看完竟然是这么平静,几乎什么反应都没有。
厉家宅邸。
叶棠坐在大厅,环视了一周熟悉的布置,静静着等着。
一个身着灰色西装的男人从书房走出来,将一本护照递给了叶棠,“叶先生,这是您的护照,签证都已经办妥了,随后我会将机票行程发给您。”
“谢谢。”叶棠接过护照收好,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厉扬不愿见他,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叶先生,”西装男人说道:“厉总说,你走之前可以去看看少爷。”
这便是叶棠没有想到的了,当初他答应厉扬离开中国一阵子,是以为厉扬绝对不想再看到他与厉明川见面的,那天在医院谈过后,他甚至草草收尾了手上的工作、先去了不需要办理签证的东南亚国家,就是怕厉扬担心他在厉明川受伤后再对他纠缠,这一次厉扬想要他去的目的地需要办理签证,他也照做了,可厉扬现在又为什么突然松口?
叶棠摇了摇头,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又何必拖拖拉拉?“还是不了,我不想打扰他修养。”
“叶先生,”男人欲言又止,眼神也有些复杂,他说道:“请你务必走前去看看少爷。”
叶棠疑惑的看了看楼上书房的方向,最后与厉扬的男助理客气道别,离开了厉宅。
新一年迎来第一场春雨的时候,厉明川再次见到了叶棠。
春雨像绢丝一样,又轻又细,好像是一种湿漉漉的烟雾,没有形状,也不出响声,轻柔地滋润着大地。叶棠走到厉明川病房门前时,头发和风衣都已经被一层细密的水雾润湿了。
叶棠来的其实十分突然,厉明川根本没有一点准备,以至于他看到那人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甚至有些慌乱。
厉明川叫护工帮他摇起了病床,想起自己形容不整,又理了下自己的病服,尽量坐直了身子,然后向跟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打招呼一般的说道:“来了。”
叶棠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一刺。他知道厉明川伤的很重,可没想到人一下子消瘦了这么多,他竟然还在厉明川的头上看到了几丝白发。
他在厉明川的注视下把花和果篮放好,在床边的软椅上坐了,最后终于对上了厉明川的眼睛,也如老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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