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依曼拔着下巴上已经所剩无几的胡子,满面疑惑,“这里所有人都是伊尔家的嫡系核心,都不是外人,不可能做出这等事。”
“怎么没有外人?”眉目冷厉的阿米达突然把目光斜向一旁一脸漠然的马兰斯,毫不掩饰言语中的厌恶,“二叔难道忘了,咱们家中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混帐!”阿米达话音刚落,其父伊尔酋长已拍案怒骂,“我早说过,马兰斯是我伊尔的儿子,谁要旧话重提便是对我的不敬!”
阿米达脸上有不忿之色,但在大哥阿穆尔目光暗示下,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只用恨恨的目光盯着马兰斯,几个伊尔家的长辈见涉及酋长的家事,都不好说什么,大厅中一时沉寂下来。
马兰斯略显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眼帘半垂,神情木然如老僧入定,心中却在暗叹:五年了,随便自己怎么努力,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出生来历,但在别人眼中仍然是一个外人,一个野种,就连下人对自己也都只称少爷,而不象称呼伊尔三兄弟一样,依长幼称呼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
伊尔酋长缓缓扫视了几个儿子一眼,这才平心静气地道:“不要怪我偏袒马兰斯,这一回若不是马兰斯,阿穆尔恐怕就回不来了,勾结亨利的证据一旦被敌人抓住,伊尔家族立刻便会面临灭顶之灾,所以我可以怀疑任何人,却无法怀疑马兰斯。”
众人眼露惊疑之色,但伊尔酋长已无心解释,转开话题道:“奸细的事我会留意,任何人不得再论,相互怀疑只会自乱阵脚,大家该考虑一下如何向亨利解释这次的埋伏,被杀的海盗中有亨利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以亨利一向的蛮横和多疑,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
“咱们是不是该招回阿尔汉,”依曼面色犹豫,“亨利刚愎自用又心胸狭隘,报复心极强,在没有重新建立信任前,阿尔汉去见他实在是冒险。”
伊尔酋长一声轻叹,无奈道:“这次海盗中伏,伊尔家族无一人露面,更无半点损伤,若不由我儿子亲自去解释,怎么能取得别人信任?咱们与海盗交往的许多证据都在亨利手里,不尽快解释清楚,亨利说不定会做出蠢事来。”
众人哑然,就在此时,只听厅门外有佣人高声禀报:“酋长,浅水湾有急件送来!”
浅水湾是靠海的一处偏僻渔村,有海盗秘密的联络点,伊尔酋长闻报心中一凛,急道:“快送进来!”
两个抬着担架的佣人应声推门而入,阿米达疾步上前,看清了担架上面躺着的人,浑身不禁一颤。“二哥!”阿米达双膝一软跪坐于地。
“阿尔汉!”依曼一声惊呼,看清那人的容貌,不禁怔在当场。
“怎么回事?”阿穆尔双目圆睁,转身抓住送信的佣人厉喝,“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那佣人被拎住了衣襟,不得不踮起脚尖,却不敢挣扎,只嗫嚅着道:“听送信的弟子说,二少爷刚进浅水湾便被人一枪打死了,跟随他的弟子连对方是谁都没有看清。”
“亨利你个王八蛋!”阿米达一声暴喝跳起来,拔出配枪怒号着就往外冲,“我不把你这帮海盗野人斩尽杀绝誓不为人!”
“站住!”一声冷厉的喝声震得大厅嗡嗡作响,震得众人浑身一颤,转头望去,只见伊尔酋长一脸铁青,端坐椅中纹丝不动,强压悲痛淡淡道,“依曼,去看看创口。”
依曼立刻闪身而出,细细查看了阿尔汉身上的伤口,方抬头平静地道:“只中了一枪,一枪毙命。”
“当然是亨利这个畜生!”阿米达愤声怒骂,“如果不是他,谁敢开枪直接打死二哥?”
阿穆尔也道:“不是乱枪,除了亨利不可能有其他人动手。”
“那又如何?”片刻间,伊尔酋长已平静下来,重现酋长的风范,不徐不缓地道,“就算阿尔汉死在亨利手里,茫茫大海,咱们到哪里去找他报仇,再说伊尔家有把柄在他手中,若没有把握把亨利所有手下一网打尽,我们不能翻脸也不敢翻脸,现在我们和他就如一条线上的蚂蚱,生死系在一起,没有我们的眼线,亨利便是瞎子,没有我们的粮食,他迟早饿死海上,等他从失去亲子的暴怒中清醒过来,会明白其中利害。”
“是啊!”依曼也无奈叹道,“要恨只有恨当初与亨利合作,开始只是想走私,不想亨利成为了东非巨盗,连俄罗斯的巨型货轮也敢抢,现在已经成为了世界公敌,国际社会地位到处对东非海盗喊打声一片,待咱们明白过来时早已深陷其中,再难摆脱亨利的纠缠,更不要说与之翻脸。”
“难道二哥就白死了不成?”阿米达怒道。
“这笔帐只有暂时记下,”伊尔酋长淡淡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稳住亨利,而不是找他拼命。”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有阿尔汉的前车之鉴,谁还敢去见亨利?
“我去,”一直不曾发话的马兰斯突然道,“我去见亨利。”
见众人都转望自己,马兰斯平静地道:“若只是平常人去,不易赢得亨利信任,也显不出咱们的诚意,若是大少爷或三少爷去,因有丧亲之痛,难免言词激越,恐怕难以消除误会,只有我去最合适。”
“难道你就没有丧亲之痛?”伊尔酋长望着神情如常的马兰斯质问。
“没有,”马兰斯迎着父亲的目光淡然道,“三位少爷从没当我是兄弟,他们死不死我也从不放在心上,我在伊尔家只有一个亲人。”
“你……”阿穆尔张嘴欲骂,却又一时语塞,因为马兰斯说的全是实情。伊尔酋长脸上也闪过一丝恼怒,旋即又为马兰斯的直率释然,心中暗叹:如今这情形,也只有冷静如常而又足谋多智的马兰斯是最好人选。
“好!就由你去见亨利!”伊尔酋长当即立断,对其余人挥挥手,“你们可以退下了,去为阿尔汉备办丧事,这段时间你们都要安分守己,所有违法的生意都先停下。”
众人黯然而退,厅中便只剩下马兰斯,伊尔酋长这才轻声道:“你明天再去吧,亨利那时该冷静下来。另外,你什么时候去,准备带几个随从,谁都不必告诉,经过昨夜的惊险,我不敢相信任何人。”
“好,我这就去准备。”马兰斯垂下头,正要拱手告退,却又被伊尔酋长叫住。爱怜地望着儿子,伊尔酋长缓声道,“这次多亏了你那中央政府里的朋友,不然伊尔家族可就彻底栽了,你要好好谢谢人家,要多少美金尽管支取,以后有机会就请他来喝杯酒,我要亲自道谢。”
“好的,我一定向他转告父亲的意思。”
“你退下吧,把门带上,我要一个人呆一会儿。”伊尔酋长疲惫地瘫在沙发上,声音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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