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懂这里头的门道,你爱如何唬弄我都成。可他在转念一想,不得火光照明的也不是他一人,弥射自身也须得摸着黑,更何况还有位公主陪着一同黑灯瞎火,自己也算不得亏,遂顺服地点点头,朝那方才举火把的侍从道:“一切听凭弥射将军布排,你莫要擅作主张。”
侍从垂头应了声“是”,便从弥射身边小心翼翼地跑开。柳爽于一片黑沉中举目寻找风灵所在的营帐,却教风沙扑了眼,忙又低下头去揉入眼的细沙。
“柳虞候可是在寻公主那一帐?”弥射背过身,躲着风问道,不待柳爽应答,他便宽慰道:“柳虞候放心,公主那边早安排妥当了,风沙是大了些,毡帐扎得稳当,夜里只要不出来走动,并不打紧。”
这样的鬼天气,谁愿出来逛。柳爽一面腹诽,一面点着头,要退回帐内。
“柳虞候。”弥射抓住他的手腕,对抗着几近咆哮的风声,凑近柳爽嘱咐:“柳虞候久居长安,不知这风沙的利害,硕大的骆驼也能教风吹得没了影,夜里不论什么动静,切莫出来,只管安心在毡帐内呆着。”
“多谢将军提点,柳某省得。”柳爽放下毡帐的门,心里早就抱定了主意要在帐内躲着,决计不会出来。
弥射瞧着他缩回帐内,摸着贴在下颌的一把卷须,咧嘴一笑,转身便往较远处风灵的毡帐走去。
风灵与杏叶在帐内换了衣裳,待弥射进来时,眼前已是两名再寻常不过的走货商客。
“阿兄,柳爽那儿可要用些金洋花粉?”风灵迎上前,扬了扬手里的拈着的一枚小纸包,这是前些日子她在敦煌城中向一支商队中的部曲购得。
弥射眯眼笑道:“何须多此一举,外头鬼哭狼嚎的风声已教那厮唬得半死了,他哪里有胆量出来寻事。”
风灵收回金洋花粉,顺势将身上所藏的短刀弯刃检视了一遍。毡帐门外有人叩击门框,弥射上前打起厚重的门帘,一名突厥人钻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行囊。
弥射接过行囊递予杏叶:“里头有几囊子水,一摞干饼风干肉,倘若一路顺遂,足够你们撑到西州交河城。”
杏叶道着谢,接过行囊,虽说沉重,她掂量着尚能带得动。
弥射歪着脑袋,将风灵打量了几圈,叹了口气道:“你这身子着实教人放心不下,外头的风沙也不是顽的,瞧这情形,今夜必定有一场大沙暴,我还是派几人送你去交河城……”
“阿兄好意,风灵感激不尽,可先前咱们不都商议定了么,风灵此一去,长安与庭州皆不会轻易放过,行踪自然是越少人知晓越好,多一人知晓,便多一份隐患。”
弥射摊了摊手,道:“这道理阿兄明白,你的本事我亦不疑,若在寻常,我自是不担忧,可现如今你究竟是双身,怎教人放得下心。”
风灵嘴角一撇,佯作不快,“阿兄又小瞧了我不是。”见弥射仍旧皱着眉头,她又轻轻拍着肚腹,细声道:“好孩儿,你舅父小瞧你呢。”
这一回弥射终是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无奈地摇了摇头:“倒是我拖泥带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