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一转,按理说国丧其间,如何能置备这样的大荤大肉,莫不是果然是来了胡人,因无此繁文缛节的忌讳,膳房里便做了这个来款待?
她皱起眉头,指着那碟子肉食向送膳的内监怒道:“这是什么?一股子膻腥气!拜高踩低的东西,也敢在此处作践人?”
这几句怒骂,委实将杏叶惊到了,她心中奇怪:从容淡泊了那么些日子,今日怎对着一名送膳的内监撒这样大气?
那内监低头不作声,依旧有条不紊地将食盒内的吃食一样样地摆放出来,恍入无人之境。
风灵重重地冷哼一声,抬手用上了十成的气力,将跟前的桌案掀翻在地,瓷片菜肴汤饼,生生泼洒了一地。“滚!带着这些腌臜滚开!”
说着她站起身,抬腿作势要揣那蹲在地下收拾的内监。
杏叶唬得不轻,慌忙上前拉住她,好说歹劝地将她拉开。
那内监年轻,不比那些已混成滑手泥鳅的老内监,总还带着血气,将才风灵找茬也好,羞辱也罢,他都只当未闻强忍着郁火。可风灵辱骂了还不算完,这便要上前踢打,他终是忍耐不住,霍地从地下站起,生硬地回道:“顾娘子口口声声说奴婢作践人,奴婢倒是斗胆讨问一句,眼下这情势,究竟是哪一个在作践人?这两日西疆、北疆各地部族头人前来奔丧,膳房本就忙得应对不过来,将就娘子一两餐便又如何了?也值娘子动这番肝火?”
风灵心头一松,本以为柳爽遣来的人皆是口不能言的哑巴,要撬动这内监的口舌,虽不易,倒也不十分难办。
她竖着眉,指着他责骂道:“莫要拿这话来哄我,你打量我不晓外头的事么,东、西两胡的头人能来这翠微宫吊唁?你倒是予我说说,来的突厥头人是哪一个?我谅也是你胡诌一通,答不上来。便是冲着你扯谎编话,便该打!”
内监受她激将,气得微微发颤,冷声相讥:“怎的,还要奴婢请平壤县伯、焉耆王诸位贵人来予你见了才信么?”
风灵闻言心中大喜过望,果然是突厥头人来吊唁圣人,来的竟还是同她歃血盟誓过的义兄,欠下她天大人情的张韫娘的夫君,阿史那弥射。若说不是佛陀垂加护,还能有什么能比此事来得更恰巧的。
至此,她也无心再为难那内监,只随意挥了挥手道:“收拾了便去罢,莫在跟前教人瞧着烦乱。”
屋内肉食菜肴的气味,忽令她胸口发腻,险些要干呕出声。风灵忙捂了口鼻,转去内室。杏叶恐那内监瞧出什么端倪来,紧跟着风灵进了内室,放下帷幔,内室大瓷瓶子里水养了一支茉莉,杏叶端起瓷瓶,四处晃动,好教茉莉的清雅香气充盈内室,遮盖了外头饭食气味。
待那内监收拾了残局怏怏地离去,风灵方露出一脸的欢快,抓了杏叶的手,嗓音虽刻意压低了,可话语中的欢喜却是遮掩不住:“杏叶,杏叶,咱们有望逃脱这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