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曦头上扣着顶软帽,脸也被涂的漆黑,只留着那双灵动的大眼,叫徐蛮一眼便认出来了。
“蛮姐姐。”少年软着声音,带着委屈的走了过来,想要扑入徐蛮的怀抱,却在瞧见诸葛初清不经意的一瞥后,愤愤的在徐蛮跟前停住了脚步。
“你怎会出宫而来?”徐蛮上前拉住孙闵曦的衣袖,紧张道:“可是宫里真的已经不能容身了么?”
孙闵曦一听她说到此处,眼眶都红了,用衣袖擦了擦脸,哽咽道:“父皇一直昏迷不醒,阿娘又病的厉害,宫里竟然无人能够做主,若不是今晨,我随身的太监小莲子吃了我赏下去的燕窝粥,当场吐血而亡,阿娘也舍不得送我出宫。可即便如此,也费了好大的周折,若没姑母入宫探病,想是我此时还在宫里一筹莫展呢。”
徐蛮惊得倒退了几步,就算她曾经设想过宫里的变化,但到底还存有一些期望,可如今孙闵曦可怜兮兮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她还拿什么欺骗自己。黄美人都敢动手谋杀舅舅的嫡子了,这么说来,只要大皇子摄政权一到手,是不是就要铲除舅舅与舅母了?
“你一个人来的?”诸葛初清扫向他身后的众人,说是公主府送来的下人,但看这些人双目清亮,四肢健壮,站姿笔直,就知道绝对不是普通的陪嫁下人。
“奴婢桂圆,给翁主与大人请安。”人群里最矮胖的那个哆哆嗦嗦走了出来,给徐蛮与诸葛初清行了一礼。
孙闵曦接口道:“他是我另一个贴身太监,如今我只能信他了。”
“事不宜迟,下午有一支胡人商队要去杭州,你带着贴身太监再带几个人马上就走。”诸葛初清不等大家互述衷肠,就立刻吩咐道。
孙闵曦红着眼睛望向站在阶梯上的男子,他曾经一度都很讨厌他,觉着他虚伪,觉着他为了得到蛮姐姐不折手段,却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需要他出手相助的一日。而且这个男人居然没有一丝的纠结与不愿,那样的当机立断,孙闵曦忽然觉着也许蛮姐姐正是需要这样一个有担当的男子。
“不用歇息一下么?”徐蛮刚看到表弟,还是这副模样,心中不忍道。
“来不及了,还要走后门,宫里很快就会发现他不见了,也会知道今晨毒杀失败,如今右相把持朝政,黄家把持后宫,就算和皇后娘娘撕破脸也是做的出来的。只要这小子没事,皇后娘娘在宫里顶多艰难些,却不会有危险。”诸葛初清扶住徐蛮的肩膀,耐心分析给她听。
徐蛮不舍归不舍,也知道逃难的事情越快越好,就忙叫青梅拿了银票出来,再带上几套还没来的及分发给下人的棉布短打,送与孙闵曦,希望他在路上少吃些苦头。
诸葛初清也没多什么废话,让那些随着来的配房下人,自荐身手最好的四个人,给孙闵曦带上,叫他们扮作码头上搬运的伙计,只等着胡人的船一靠岸,就一同登船而去。
徐蛮强制镇定的将丈夫与表弟送走,这才回到正房,看到留下的那些人,内心再乱,也还是问道:“你们是我母亲送来的?可是都会武艺?”
谁料,其中一人居然行了军礼,开口也是一嘴的江西腔调,细问之下,徐蛮才恍然大悟,这些非但不是什么下人,且各个身手不凡,竟是二哥上次去寻精铁书册时接头的直王亲兵,也就是徐蛮祖父留给他们一家保命的一支隐藏在当地的军队。
“快,快去将梅婆婆请来。”虽然看的出这些人的年纪还轻,就算领头的也不过40来岁,但徐蛮就是想要让梅婆婆来瞧一瞧,她当年护住的东西,到了如今依旧发挥着它的作用。
且不说徐蛮请来梅婆婆与那些新到的精兵如何叙旧,只说诸葛初清带着孙闵曦与余下几人,配合着运货的伙计,一同往码头去,到了临近码头的时候,孙闵曦也不含糊,二话不说拿起一袋麻包就抗在了肩头,混在伙计当中,竟然也不显眼了。
诸葛初清撇过头,勾起了嘴角,也没说什么。
一行人带着货,正巧碰到之前相熟的胡人,诸葛初清笑着与之打了招呼,又说了自己有一批货要送去杭州。这位胡人商旅似乎与诸葛初清关系不错,一口便答应诸葛初清,让他将货物送上货船,一路照应。
于是,两队人合成了一队,孙闵曦那瘦小的身子就更不容易被人发觉了。
这一路,极为顺畅,直到货船驶离了码头,诸葛初清才偷偷松了口气,面上一肃,回过头瞧着随后赶到的黄琇莹之长兄,以及一队手持兵刃的官兵,眼底一片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