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门阀云家。
议事厅中。
“什么?”云君邪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目光如炬,仿佛一道火光,射向对面的两人,云大爷和云三爷。
“君邪,是这是云家的规矩,十四岁以上的人,每年都要出去历练一番。你不会有什么意见或者想要偏私吧?”
“可是……”云君邪俊朗如月的脸,有丝丝烦躁,脑海中,情不自禁地闪现出轻歌傻傻的,但天真无邪的笑。
虽然上次突然得到了六十分,可是从来没有学过武技,又没有武魂的她,怎么可能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这样的她,要跟随云家的队伍到迷失森林中猎杀可媲美武神级别的六品人面蜘蛛“黑腄蚃”,这不是让她去送死吗?
他的女儿,就算全天下人都觉得她是笨蛋,觉得她一无是处。在他心里,她依然是唯一的宝贝。
“君邪,孩子们长大了,你总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她身边,照顾她一辈子吧?”云大爷说得有理有据,让云君邪无法反驳。
云三爷也趁胜追击:“是啊二哥,这次,连我家最差劲的华庭也要参加啊。再说,有我和长老们照顾着,你还怕轻歌会出什么事么?”
云君邪神情慵懒如蛇,恢复一贯的云淡风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正是因为他们在,所以才危险。
云华庭有他这个当爹的照顾着,怎么可能出事。
但轻歌,一直以来,都被他们欺负,不是么?!
他不说不出面,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觉得他云君邪的孩子,就算最差劲,也会从泥潭里爬起来。受到欺负,也要自己强大了去反抗!
一辈子活在父母的羽翼下,享尽荣华富贵,也是个窝囊废!
云君邪面无表情道:“让歌儿去也可以,此次带队,我也会参加。”
“那可不行。”云大爷呵呵一笑,打断道:“再过几日老爷子就要出关了,若你不在,老爷子又要抱怨了。”
云大爷说得温和,眼中却精光一闪。
那日的比赛,让他深深觉得,那个云轻歌,不管她到底是废物还是装废物,都一定要除掉!
面前这个优秀无比的二弟,唯一的弱点,就是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了吧。
唯一的希望也被毁掉,他的二弟,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看他依然没有松口,云三爷冷哼一声,淡淡反问道:“二哥,难不成,你也觉得,你儿子,真的是白二?”
云君邪突然脸色一冷,目光如刀锋般,割过云三爷。
呵呵……
云君邪突然笑了,笑得日月共辉,绚烂夺目。
“我云君邪的孩子,又岂是你们这些人看得懂的!放心吧,大哥三弟,这次家族历练,轻歌定会参加!”
云君邪大步离开议事厅,眼底是一抹冰寒和倔强。
他不信,那个人的女儿,会是个废物!
就算从来没有看到,但是,他从来不信,云轻歌是个废物!
要办事恰巧路过云府议事厅的云轻歌,在屋顶上听到云君邪的话,忍不住,眼角上扬,嘴角荡出美美的弧度。
原来她家老头子,还有这么争强好胜的一面啊,真是可爱的老头~
玄武山。悬崖之上,一袭白衫,飘逸出尘的男子,如月如玉,静静地站在那,任长发在风中轻舞飞扬。
一阵飘飘渺渺的箫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冲出云霄,抵达云层之上,云雀与之飞舞,凤凰与之共鸣……
不一会儿,一个脚步踉踉跄跄,身着和尚袍,但是顶着一个黑发乱七八糟的鸡窝头,满脸胡须,满身酒气,赤着脚穿着拖鞋的邋遢中年大叔也爬上了山顶。
他的手中,抱着一把黑色的琴,甚至,连琴弦都是黑色的。
琴弦,只有三根。
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他席地一坐。
长袍落地,丝毫不管地上的灰尘。
紧接着,他的指尖如闪电,轻飘飘的,不经意地落在那三根黑色琴弦上。
一阵美妙不凡,宛如天籁的琴声,也配合着那箫声响起来,琴箫同奏,如此和谐,完美。仿佛这首曲子,两人已经共同演奏了十年,百年……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
清风笑
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
一襟晚照
苍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
一个沧桑又苍凉的声音,随着琴声和箫声迎风而起,带着一种豪放,一种俯瞰世间的不可一世,狂傲不羁……
难以想象,这样一个邋遢又酗酒,连脸庞都看不清的中年大叔,竟然心中有如此庞大的霸气和遗世而独立的超脱。
人生在世,变幻无常。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多少江湖恩怨,红尘往事,皆在肺腑中……
一曲完毕。
白衣幻影的儒雅男子,目光复杂地望着眼前颓废又绝美的男人……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江湖一场醉。呵呵……”云君邪喃喃地念出这几句话。
叶隐,当年的话,还历历在目。
可是,如今,你又在哪?
你可知道,你的女儿,如你当年一般,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今夜,自从听到大哥三弟如此为难轻歌,便忍不住来到故地,吹起当年她曾教过他的那首歌。
颓废大叔沉默地抱起琴,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的,又晃晃悠悠地往山下走。
“尘了(liao)。为何还会来这?不是……恨着她吗?”
当年隐儿突然消失世间,几乎将整个世界都毁掉,翻过来的家伙,正是他啊。
为何每年这个时候,还是要来,当年遇到隐儿的地方?
颓废的中年大叔脚步一顿,打了个哈欠,醉眼惺忪,懒洋洋地笑道:“云君邪,你还是和当年一样,那么不解风情啊~”
“那首歌,是当年她曾经唱过的。呵呵,还是忘不了?”云君邪不怕死地嘲笑他。
颓废大叔漫不经心的神色,顿时一冷,很快,又变得懒洋洋的,仿佛一条永远站不直的蛇一般。
“哼哼,你不也念念不忘……”
凌乱如鸟巢般的黑发下,那双墨黑中透着琉璃般惊艳的紫,在月光下闪耀绚烂。嘴角,邪恶地勾起。
这首《沧海一声笑》,可是当年她唱给他听的,这群男人,都这把岁数了,还是该放下的不放下啊……
他说着,粗俗地将那把天价之宝黑鳞三弦琴往肩上一扛,优哉游哉地,继续往前走。
“帝皇!你又要走?你可知,你的女儿,我已经找到了。你不想……去看看她吗?”看到这个没心没肺,无情无血的男人,就这样飘然出现,又如影离去。
一向性子恬静,超尘脱俗的云君邪,也忍不住,怒了!
他自己的女儿,消失这么多年,他无动于衷,也不去找。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依然无动于衷。
有时候,他真怀疑,这个男人,真的是人么?
还是……他骨子里,只是叱咤风云,俯瞰双重大陆的帝皇,不是凡人?
“我是尘了。不是什么狗屁帝皇。云君邪,这么多年,你们云家,是不是又不想存在了?!”
颓废大叔有丝不耐烦的狠绝。
很快,又有些表情不自然地冷冷道:“云君邪,你以为我的女儿是什么人,若只能活在我的羽翼之下,不要也罢。她现在,还不够资格让我看她一眼。”
讨厌的家伙,也太小看他和那个该死的女人的基因!
再怎么烂,也不可能在这片这么小的大陆中活不下来。
云君邪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这个家伙骄傲到极致,自信过头的背影,完全目空一切,不把这个世间所有人都放在眼里的狂妄,终于,了然地回过神来,淡淡一笑。
叶隐,这个男人现在的样子,便是你真正喜欢的么。
那……为何要突然消失在这个世间。让他,如此放纵,又痛苦地活着?
云君邪轻叹一声,从自己的衣襟中取出一个诡异的,雕刻着黑色莲花的镯子,轻轻低语:“是该到了,把它给歌儿的时候了吗?否则,这个自大又骄傲的家伙,不知何时,才肯承认自己的女儿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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