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待晨钟敲响,两列火车就会同时从中转站点发车,空载的那列火车会由东向西驶回雍县,满载石炭的那列火车则会由西向东,驶往灞西高原上的火电站。
为免沿线前来观看的臣民在寒冬久候,官府还特意在沿途驿站张贴告示,提醒火车经过此处路段的大致时辰,饶是如此,百姓们却宁可早早前来等候。
若非官府早有预料,让兵卒沿路排开,且立下火把长龙,严禁百姓越界,只怕有不少愣头青会攀爬上隆起的路基,跑到铁轨上去。
刘氏王侯,朝堂重臣和返京述职的封疆大吏们也已早早接到圣谕,今日不上朝,卯初时分便可入宫,在宦官和禁卫的引领下,前往未央宫南面西安门,陪皇帝陛下观看从龙首塬南麓通过的火车。
旁的长安勋贵及其府中亲眷亦是获允,今日清晨可在长安正南的安门外观看,戍卫皇亲苑和北阙甲第京卫中营为此封禁了半条安门大街,京卫南营的将士们更是将龙首塬南麓护卫严实,若是闹出甚么乱子,他们可讨不了好。
待定晨钟敲响,四百余里铁道沿线已挤满了数以百万计的百姓,这倒不足为奇,京畿三辅本就是大汉境内人口最为稠密的地域,光是长安城及邻近两邑,常住居民就已超过三百万了,若再加上铁道沿线的数个大县和城邑,五六百万人也是有的。
华夏老百姓本就爱凑热闹,此番朝廷为这甚么铁道通车闹出如此大的阵势,加之适逢腊八节庆,大多工坊都让掌事和工匠们休歇,老百姓们有了闲暇,自是想着来看热闹的。
西安门的城楼上,皇帝刘彻早已长身而立,摆手示意内侍无须为他撑伞,任凭从天而降的雪花落在身上。
不知不觉中,穿越至今已近三十年了。
上辈子的他万万料想不到,会有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今时今日,如今的大汉朝堂稳固,国富民强,四夷归附,他亦是夫妻和美,还有个又莽又犟的傻儿子,若能如此到老,此生也就知足了。
刘氏王侯和群臣登得城楼,见得皇帝陛下正要上前见礼,却是被太子刘沐抬手拦下,示意他们依着位秩在旁默默站着就是了。
刘沐虽不晓得自家父皇此时在想些甚么,却也知道父皇定是不喜被人打扰的。
符节令李福见得太子殿下作为,亦是默默赞许,觉着殿下真真是长大了,不再如幼时般莽头莽脑的,虽说即便殿下不出手拦下,他也会阻止众人去扰了陛下,然由殿下出面,终归是更好的。
刘氏王侯和群臣也是识趣,默默跟着太子刘沐站在皇帝陛下身后,宦者令滕驭则是示意宫人给众多权贵皆是送上早已备好的望远镜,虽说未央宫高距龙首塬之上,然离穿过南麓的铁道也不算近的,有望远镜终归看得清楚些。
依着皇帝陛下如此重视此事,本可搞个甚么通车大典的,然不知皇帝陛下是如何想的,并未接受太常卿和宗正卿的谏言。
刘彻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上辈子就很是鄙夷那些到处剪彩的大领导,要鼓舞民心士气,也未必要他这皇帝亲自出面,身居高位者,若是太过沉溺于万民齐颂的大场面,多是会愈发膨胀,会愈发好大喜功的。
越是缺乏自信的人,才越是总想装13啊!
刘彻早已闻得身后众人的动静,却仍是默立片刻方才缓缓转身,对着特意宣召入宫数位老臣道:“天寒地冻的,众位师长怎可在外久站,赶紧入内落座吧。”
袁盎和卫绾等人也没推拒,毕竟年事已高,还真是站不住了,跟着皇帝刘彻入了门楼,里头早已备了炭盆火炉,暖烘烘的,怎的都比在外头吹冷风强。
冬日昼短夜长,天色亮得晚,晨钟也会相应迟些敲响。
皇帝刘彻特意让宫人备了早膳,与众人在门楼里用膳,到得辰时,天色放亮不久,便已隐隐闻得“呜呜”的汽笛声,且是愈来愈近。
此乃故意为之,两列火车从中转站发车后,皆是不断鸣笛,就为让沿途百姓瞧着更加热闹。
那中转站在泬西邑的西北郊,与龙首塬离着二十余里地,往灞西电站行驶的火车又是满载石炭,故在拂晓时分发车后,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将抵近龙首塬南麓。
刘彻缓缓起身离席,率先步出门楼,诸多王侯与群臣皆是紧随其后,站在城垛后举着望远镜看那火车缓缓驶来。
见得那浓烟阵阵,闻得那汽笛声声,众人皆是面色激越,他们多是久居庙堂之人,又岂会不晓得这无须人力畜力即可载重万钧的火车是何等重要?
“此等国之重器,可惜老宗正今日无法亲眼得见啊。”
袁盎不由面露遗憾之色,老宗正刘通已年过九旬,虽无病无灾,却也再经不得半点风寒,故皇帝刘彻今日未曾召他入宫。
太子刘沐闻言,出言宽慰道:“袁公无须憾叹,皇祖父现下尚在渭北甘泉宫,故未摆驾前来,父皇已是应诺皇祖父,待得明岁开春,会想法子让皇祖父得以乘坐火车的,到时老宗正若是身体无恙,或可一道乘坐。”
袁盎不由抚掌笑道:“如此甚好,老夫早已见过这火车的模型,更晓得殿下曾在圁阴已然乘坐过,今日亲眼瞧见却仍觉新奇得紧,若是太上皇日后亦要乘坐,老夫倒是要腆着老脸,请准随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