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乾隆拿捏着步子出了御花园,一乘明黄的软轿已经等在了坤宁门北。乾隆匆匆走了几步坐上轿子,轿子滑动着极速前行,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储秀宫门口,笔直的永巷南头养心殿门口看的清晰,纪昀已经到了,和一身白孝的福康安都跪伏在门前石阶之下迎驾。
乾隆下了轿子看了一眼浑身颤抖的福康安,叹息了一声说道:“进来吧……”便径直走进殿。太监王八耻、王廉忙着替乾隆除下肩上的袍子,茶未来得及上,纪昀引路,福康安踉跄趋步的已经进了暖阁。
“皇上……”福康安仿佛四肢瘫软了一般几乎贴在了地上,身体每一个关节都颤抖着,平时梳理得极其精致的发辫也有些松散,额前的头发足有半寸长,灰蒙蒙的毫无光泽,随着不住的磕头丝丝颤动着,梗着嗓子只连连叫着:“皇上……皇上……”纪昀和他并排而跪,他也面色死灰,目光呆滞,嘴角也有些抽动,抽动着想要哭出来,但这个方寸之地是天下中枢之钮,历来规矩最严,别说是正月年间,就是平日里说话高声过了限,那也是君前失礼,只能强忍着泪水哽咽的说道:“皇上,皇上……傅恒撒手去了……”
其实乾隆早就猜了出来,只是心里愿意相信这个事实,这时从纪昀口里说了出来一时没了言语,眼睛没有焦点的看着最后落到了窗外。一会儿又杨哲脸看着殿顶的藻井,恍然间泪水一下子溢满了眼眶,忍了忍,还是簌簌的留下了眼泪。颤着手接过王八耻递过的毛巾拭了拭,声音已经变的沙哑:“是么?这太伤朕的心了……才五十多岁啊……他跟了朕有四十多年……就这么去了?”眼泪已经模糊了他的眼睛,看了看福康安仍咋那里不住的叩首,细白的手指使命的扣着那金砖地面,心里难受极了又道:“孩子……朕知道你难过,别这样,别……你放声哭出来吧,哭吧……”
福康安“呜”的一声放开了嗓子,身子转侧着,抽动着,扭曲着嚎啕大哭,身上的骨头几乎在难以支撑他的身体。凄苦的哭声也让一旁的乾隆泪如雨下,心里想着全是傅恒过去的种种……
“辍朝三日,为傅恒发丧!”乾隆又用毛巾拭了一下面颊,待福康安止泪之后才说道。他的声音变得浑重起来,仿佛在斟字酌句似得说道:“纪昀代朕拟一篇祭文,有皇子永璘到傅府致祭……陀罗经是早就预备好的,朕原本还有一丝希冀,所以没有赐,就由纪昀和于敏中到府上颁旨赐予。其余礼仪照一等公丧葬,由礼部议定报朕知道。”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至于恤典,傅恒要如贤良祠这不消说的,大丧完毕,送傅恒画像入紫光阁悬供。福隆安进一等伯爵,福灵安、福长安加二等伯爵,都进散轶大臣听用。福康安系傅恒正配嫡子,你这就承袭你父亲的爵位,进一等公。”
这一长溜的决定,让伏在地上的福康安身子颤了一下。纪昀的要也向前挺了一下,前头的赏赉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就傅恒在百官军民中的威望、他一生的功业,都当得。但是“一等公”是人臣的极峰的功名,轻而易举的就落在了福康安的头上,连后头的进步的余地都没有留,这于福康安有什么好处?纪昀知道皇上一直想提拔福康安,几处议三等功于军机处,都被和珅顶了回去,这一刻有突然超擢为“一等公”!纪昀思量着不妥,但要他单独顶,他没这胆量不说,现在也不合时宜啊!
一时纪昀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作思量的样子,悄悄的用自己的小腿有意无意的碰了一下一旁的福康安。
几乎同时,福康安已经叩头奏道:“皇上恤恩乃是父亲傅恒的荣誉,奴才原不该辞的,但是奴才牢记皇上的屡屡教诲‘好女不穿嫁妆衣,好男不食父母田。’奴才应该自立自强,再建功勋,酬皇上高天厚地之恩,报父亲养育之德!”
“那就将这一条叙进圣旨里,真给你留个进步的余地。”乾隆说道:“但是你毕竟跟福隆安福灵安不同,不辞了他们辞不辞?进三等公,不要再辞了!”乾隆说着,一闪眼见李侍尧也是满脸的哭相跪着行礼,故又道:“你和纪昀都受过傅恒的恩,纪昀为主帮着傅府料理丧葬,你也多去去府上,傅恒不同于别人,即是朕的郎舅亲人,他又是彪炳史册的社稷之臣。朕是不能再去傅府了,怕心里受不了,有事你们商量这奏请朕就是了……”说着又垂下了眼泪。
李侍尧两眼一泡泪,但是他是个机警的人,在官场的历练出来的,不似纪昀那般单纯叩头哽咽的说道:“傅恒一辈子都是臣的上司,又是良师。臣在隆宗门乍闻噩耗,真像晴天霹雳震得我神魂具落,此刻我的心还蒙着呢,还不敢相信他已经去了……”接着李侍尧又说了一些傅恒的往日的功勋战绩,在文武百官心中的地位,有准请自己带兵护柩。正说着乾隆见太监王廉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两封信便打断了李侍尧话头,问道:“哪里来递上来的!”
“军机处刚才火急送进来的。”王廉说着将信递给了乾隆,退后了一步,哈着腰说道:“一封是赫德的,一封是十五爷的,手头还加了“特急”的字样——十五爷的信上还别了三根鸡毛,都是六百里加急呈进。纪大人不在,军机章京刘保琪叫奴才……”他话还没有说完,乾隆已经摆手制止了。
乾隆比着两封信看了看,赫德的火漆加印通封书简,因路途遥远,已磨的稍稍起了毛边儿,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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