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张四爷

    卫岚就这么在“张四爷的客栈”里过起了优哉游哉与世无争的生活。

    说起来，“张四爷”只是一个代称。这家客栈的掌柜一代一代被江湖人称作“张四爷”，虽然他们都是有名字的。这一辈的掌柜是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看上去有几分傲慢，至于他叫什么，除了张家族谱和老辈们，旁的没人晓得。

    张四爷和卫岚原本是不认识的，甚至没一点儿瓜葛，但她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张四爷的客栈”里打杂的外姓人。

    那日卫岚笑眯眯地走进客栈大堂，说她要来这儿寻份差事的时候，整个客栈的人都笑了，他们大概都觉得这是个傻姑娘，张四爷很客气地请她出去，他的客气里面是有杀气的，而卫岚还是笑，一点也不害怕。

    她像是到了自家一样十分随意：“四爷，我想在这儿住上一阵子。”

    既然是来做生意的，张四爷也就耐着性子对她说：“姑娘，你可不一定付得起酬金。”

    卫岚随手抽了一支筷子在桌边十分有韵律的敲着，木桌上深浅不一的刀痕昭示着这里曾经经历过的打斗。有过无数自以为是的人以为自己能够强闯客栈，后来他们连自己怎么倒下的都不知道。

    笃，笃，笃，卫岚开口，笑得天真烂漫：“我没钱，但是我有秘密啊。”她站了起来，赶在张四爷表示小觑之意之前，凑过脸神神兮兮地说：“我知道这家客栈固若金汤的秘密。”

    张四爷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斯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看在姑娘长得美的份上，如果现在离开还能活命。”

    卫岚作势要走，故作遗憾地说：“哎，我要是现在离开了，我就把秘密说出去，然后江湖人蜂拥而至，齐心协力攻破这座号称‘十万军队都攻不破’的客栈，把他们藏在这里的仇人都揪出来挫骨扬灰。”

    张四爷淡淡地开口：“四爷我平素不爱杀女人，能让她们竖着走出去，就尽量不让她们横着被抛出去。”

    “张四爷先别急着下定论，我先来说说你吧，四爷你其实只会轻功，其他别的武功一概不会，不过你浑身上下都是暗器。”她筷子一伸，竟在张四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戳中了他的心口。张四爷脸色微变……这个速度委实诡异，他终其一生独练轻功，水平已凌驾于众人之上，即便这样，他竟也没看清楚这个女人是如何出手的，幸好他心口藏有护心镜，否则他的命门就这样毫无保留地袒露在对手面前……后果不堪设想。

    而卫岚的手势极快，筷子游走在他身上各处暗器所藏地，一一指破，笑着的模样却毫无杀气，仿佛如数家珍。

    张四爷的脸色已经越来越差。

    终于卫岚筷子一收，笑吟吟地说：“依我看，这客栈也不过是一座精巧的机关楼罢了，客房设在沙地底下，被重重机关保护着。不过四爷的噱头打得极好——十万大军攻不破，仔细想想就知道，朝廷不会这么无聊到派兵老大远攻占一个客栈。加上许多人强闯死于此处，后来连前任武林盟主、‘暗河’排名前三的杀手……好些名气颇大的人强闯客栈都尸骨无存，确实让江湖上的人生了惧意，谁都不敢再闯此地。”

    “不过个中内因其实是他们自己仇人太多想来此避难，所以才陪四爷来了这么一出，这件事，恐怕江湖上没人知道吧？哎呀，四爷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张家的事我知道的可多了，唐门就是多年前从你们张家分出去的一支对吧？张家毒、药、暗器、御兽无所不通，而他们学了点毒的皮毛就敢在江湖上称王了，真是不要脸，四爷你说是不是？”

    “姑娘想在此住多久，我这就叫人安排房间。”

    张四爷看着面前这个女子，她眉飞色舞地说完又重新坐了回去，她的笑容清澈而真诚，但这一刻，张四爷突然领悟了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他全然看不出来这个女子藏了什么心思，也看不出来她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对张家秘密知道如此之多，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不敢再有一分小瞧这个姑娘的意思了。

    卫岚摆摆手：“四爷，我不爱占人便宜，你留我当个店小二就好。”

    一晃就是两年。

    连卫岚都以为，她的日子会这么过下去，直到那个黄昏，一个故人从远处落日余晖中踏马奔来，尘土喧嚣，仿佛卷起一场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