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难以跨越。
而这边的宁珂却早已絮絮叨叨的开了口,说的也都是些琐碎的小事,往常不当回事的小事此刻经了她的口,他才觉得,原来,他们所共同经历的那些,是如此的温馨。如此的……难以忘却。
“你运气不错,只是提气的时候,你会不会下意识的捏下指节?”
一行人走的很慢,似乎都随着女子的嗓音,回到了那鲜亮烂漫而繁华的曾经。
原以为,九尺宫墙囚不住她惊世的才智,然而到头来,所有的卓越绝伦都还是败在了一个“情”字上。此恨难消,此情难了……经过了那浊世的冲刷,他多少心用在了运筹帷幄、执掌天下上,留给她的,又有多少是历经百般磨难而不悔的真心?
只怕,少的连断头崖那勇士的万分之一都不够。
容楚微微怔住,冰凉的手指捏成拳,指甲硌的掌心生痛,却,终不抵心中那渐渐破碎的地方,一触即散,溃不成军。
“……因为你会捏指节,可能因为习惯你自己都没注意到,但是换个人,会很容易就听见你的声音。”
宁珂一直未停,轻柔的嗓音,带着他们走入一段又一段的回忆里。
那回忆中,总是欢声笑语更多一些。
然而,所有的一切,却都在那大雨蔓延的六日里,湮灭繁华。
说了许久,一行人终于走到一条岔路上,左右两条,一样都通向未知的方向。哦不,有一条是通向元城的。
欧阳奕两边看了看,颌首道,“走这条。”
这次的暗道明显的比之前窄了许多,欧阳奕和紫练分别一前一后,各自起着领头和断后的作用,宁珂便自然而然的走在了容楚的身边。
随着那闪烁不定的繁星一同氤氲在她身侧的,是他身上的檀香。
很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清雅、熟悉的……无情。
这檀香气伴着她走过了风风雨雨,伴着她走过了刀剑无情,却终是在她最为放松警惕的那一刻,给了她最为致命的梦魇。
不想恨,可终究还是恨了。
宁珂几次张开了嘴,却无力的合上。在这昏沉的暗道中,没有人能看见,即便是容楚,也一次次的侧了头去看身旁那一如既往的雍容自若的女子,只是每每触及到她那清浅的眼神后,只能无声的低下头去。
说到底,他还是负了她。
负了她无边的信任,也负了,她对他难有的一片真心。
一路静默无言,只有欧阳奕,有时候故意为了调节这微微僵冷的气氛,说上几句笑语。然而即便是笑语,也不得不湮灭在了这长久无声寂静之中。
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么后悔。
后悔自己从一开始便布下了精心的局,让林江身陷牢狱,让卫敕前去宣旨……说真的,刚开始的时候,他确实只是想要找一个能在宫内与自己相呼相应的人,好在这天下的一局棋中,筹谋有一丝余地。
只是,他从未想过,在这早已布局完全的谋划中,自己会一再失心,在面对她的时候,方寸大乱,步步沦陷。
这可是命?
命运向来森凉如斯,因此,最看不得他身为天之骄子拥有一切,只能在他最为得意的时候,让他明白,命运向来掌握在掌握他的人的手中,而他,即便再尊荣无比,也不过是命运中的一枚棋子,没有为自己打算一丝一毫的余地。
这……就是命啊。
容楚敛了声息,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前路难测,终归也会有个尽头,然而这滴滴心头之血染尽的相思,何时才会有出路?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恍惚便想起那年在上亥,听欧阳奕所说,心爱之人的鲜血浸泡了那红宝石做药引,便可治这世间一切疑难杂症。没有丝毫的疑惑,他起刀,看着那新鲜的血液蔓延、浸过了那如他的血一般鲜红的宝石,终是浅浅笑出了声。
当时,可以救她,他可以不要自己命。
然而终是不抵命运的捉弄,一步步靠近、一点点沉迷,原来,就是为了在某一天分开的刹那,伤的更为彻底。
如歌,如歌……相思如歌,可若是这歌尽,桃花扇底,又能有几许春风?
思绪还未来得及收回,便听见暗道门“咔哒”的一声响,随即是欧阳奕的声音,“素络,你怎么从这边来了?”
“我以为我可以赶得上!邱昱派兵包围了整个南疆,现在就赶到了元城,你们从断头崖绕出去走,千万别被他抓住了!”素络字字铿锵,慌乱也丝毫没有影响了她的镇定,然而宁珂却分明于她的镇定中,听出了那不易擦觉的绝望。
兵临城下,他们,又有什么退路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