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昱朗声读到,“迅之,字长荪,南疆制定国训者,常劝化世人以读书为重……南疆七年,迅之所作第一篇文章是什么?又为谁所作?”
“第一篇……”
画眉刚刚展开的眉头又蹙在了一起,片刻,轻灵的嗓音便转破涩滞的光景,带了几分欣喜与憨傲说了出来,“第一篇,《戒国母篇》,为南疆当朝王妃纳兰含明所作。”
“嗯。”
邱昱颌首,赞许似的点点头,又随意翻了翻。
“迅之劝学第二篇?”
“是《读书歌》!”
几乎应着邱昱的话尾一同说出,末了,又觉出自己太过于心急了,便不好意思的冲着邱昱近乎讨好的笑笑。
“《读书歌》是劝化当时的南疆王,你可知道他所作《读书歌》的背景?”
邱昱此时勾了一抹得意的笑,眼光顺着斜刺里射进来的阳光撇过去。
此刻天地浩大,心中眼里,却只剩了一个她。
一举一动都蕴了无数的美,真的是美,就像是那个时空中常用来拍电影的蒙太奇手法,除了一个美字,他再也想不出旁的词来。
“大约乱世吧……”
这一题果然考倒了画眉,画眉蹙起了眉,风发的意气倏忽便消减了一半,气势上也弱了一头,嗫喏着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声,一旁还用眼角余光不时的撇着邱昱脸上的神色,见邱昱并无大的波澜,方才谨慎万分的问了出来。
“嗯,是乱世。”
乱世这两个字又牵动了邱昱心中的一根弦,书页翻捻于他的指间,连绵成而过的阴影。上头所记载的文人名士、千古佳话,也随着“啪”的一声,被他尽数合住,那些消湮在历史之中的生命,也全都被他拦腰而斩。
邱昱向来不是个能藏住心事的人,此刻阴晴不定的神色便出卖了他所有的心事。
乱世……乱世……
自打他长大,似乎就没有听说过一句太平盛世,乱世里的颠沛流离,实在是给了他极大的创伤。
此刻皇城内乱,他的南疆,又能好到哪里?
只是有时候厌倦了这如履薄冰般的日子,也想放下一切,如鸵鸟一般埋首于画眉的活色生香之中,想要将那些朝堂国事尽数忘却。
只是他的责任,又不允许他忘却。
想忘又不敢忘,除了艰难,便是艰辛。
“画眉,若是逢你大寿,有人给你献礼,你最想要什么?”邱昱没头没脑的问了出来,紧跟着又加了一句,“如果你是一个大富大贵、权势滔天的人?”
“我啊……自然是想要什么,就想要什么啊。”
画眉有些摸不着头脑,便跟着邱昱的话也没头没脑的答了出来。
邱昱微微沉吟,在这夏日艳阳中静默着,画眉便也跟着沉默了起来,不过片刻,便听到邱昱欣喜的声音,“画眉,你说得对,自然是想要什么便想要什么。”
带着微微回转的心绪又与画眉谈了些话,虽是借了南疆古事或是皇城古事的名儿,但大多说的是时事。这么一席话谈下来,邱昱便惊奇的发现了画眉在于政事上的才能,有些话虽是闺房趣话,可稍加加工,便疏通了他连日来积堵的思路。
无论是皇城的政事还是南疆的政事,经她的口说出来,便多了生动与明趣。大多为戏语,可顺着她的戏语一连贯的想下去,简直可以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然而这开心并未持续多久,还来不及太过高兴,便想起画眉刚刚问的,若她是宁珂,怎么办?
解决了他日夜忧心的南疆政事,此刻,她的身份,便又成了他最想要解决的事情,刻不容缓。
宁珂……画眉……
细细品读,这两个名字之间,并无相似之意,然而邱昱却始终放不下心来,平复了心绪后,便道,“画眉,你家在什么地方?”
“我也忘了。”
画眉听见“家”的时候,肩膀猛地一缩,看在邱昱眼中,又是一番心痛。
“那你爹娘兄弟姐妹都在哪里?”
邱昱带着耐心又细细问道。
“我……”画眉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邱昱,沉吟了片刻,方才道,“王爷,您忘了是您逼死了我娘,一根绳子害得她上了吊……您还要逼我姐姐做您的小妾,我姐姐不从,我才进府要暗杀您吗……您,您一怒之下,抓了画眉,还对画眉施以凌迟之刑。”
说着,又挽起衣袖,光洁的手臂暴露在邱昱的目光下,因为医仙的精心调养,刀伤好的只剩下了淡淡的红印。
然而画眉还是吸了吸鼻子,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似地,“王爷,画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