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突变 (4)

藏身的牧民帐篷外，用木条围起的马棚中，一大一小两匹红马风姿超群。李元芳的心中禁不住狂喜，正像他期望的那样，蒙丹也在这里！

    当李元芳小心翼翼地闪入无声无息的帐篷时，立即被拦腰一把抱住。他随手向外一推，居然没推开，油灯“噗”地亮起来，李元芳低头看看韩斌仰起的小脸，惊喜地说：“好小子，越来越有力气了！”

    韩斌兴奋得满脸通红，轻声嘟囔了一句：“哥哥你总算来了！可想死我了！”话音未落，眼睛里就噙上泪花。狄景辉和蒙丹一起迎过来，不约而同地欢喜道：“斌儿拼命说你今晚会来，居然还让他给说中了！”“嗯，”李元芳拍了拍韩斌的肩，问蒙丹：“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蒙丹也很激动：“前几天我们在沙陀碛和铁赫尔打了一仗，把敕铎可汗的五千铁骑全给收服了。哥哥让我回来给你送信，可大雨耽搁了行程，前天才回到庭州！”

    李元芳朝蒙丹点了点头：“这些我已经知道了。”蒙丹大惊：“知道了？！怎么会？你……”李元芳笑而不答，蒙丹又忙忙地道：“我回来后就去巴扎小院找你，才知道你让人抓进刺史府了，我都快急死了，一直在想怎么能救你出来，可一时又没有好的办法。”狄景辉插嘴道：“我说过你不用瞎操心吧，刺史府对他就是大巴扎，随便逛！”

    几人围在桌边坐下，李元芳道：“咱们有话快说，我没有多少时间，马上还要回去。”蒙丹和狄景辉更加讶异，便索性不再发问，安静下来等李元芳解释。李元芳却一时无言，默默地看着油灯的火苗，半晌才正视着狄景辉，道：“大人要来了。”狄景辉惊得目瞪口呆：“我爹要来庭州？！他来干什么？”“具体是不是到庭州我也不清楚，但一定会来陇右道。”

    于是，李元芳就把几天来在刺史府里发生的事情，和得到的种种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随后，他郑重地看着蒙丹，嘱咐道：“从现在开始，你更要尽全力保证狄景辉的安全。狄大人来到陇右道后，你可多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只要有可能，就想办法把狄景辉安然无恙地送到狄大人的面前。”狄景辉嚷起来：“这是干什么？为什么非要把我送……”李元芳瞪了他一眼，厉声打断他：“难道你想要别人利用你来要挟大人吗？”

    蒙丹咬了咬嘴唇，点头道：“这没问题，你就放心吧。可是你怎么办？”李元芳平静地道：“不用担心我，我有的是办法。刚才我对你们说的事情，你们都要记清楚了，有机会见到狄大人就对他和盘托出，但对任何其他人，就什么都不能说。还有……”他顿了顿，又皱起眉头对蒙丹道：“最好想办法告诉你哥哥，假如大周官府对他在伊柏泰的行动有非议，请他务必不要和大周朝廷对抗，否则对他今后所图的霸业不利。如果真有人发难，他可以把全部的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当然了，我相信乌质勒王子在这点上自有计较，我也就是白提醒一句。”

    这席话说完，蒙丹和狄景辉都有些发愣，李元芳看着二人忧心忡忡的样子，轻声道：“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了，我都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只不过做好最坏的准备。总之，只要你们能平安见到大人，我就有退路，有支持。所以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好，没别的事，我这就该走了。”

    他刚要起身，却被韩斌死死地抱住，李元芳对他摇了摇头：“斌儿，别叫我再为你操心了吧。”韩斌狠狠抿紧嘴唇，低下头，乖乖地把手松开了，蒙丹过去搂住他的肩膀。李元芳朝狄景辉使了个眼色，两人并肩走到帐篷外。

    时近凌晨，浓重夜幕中的草原上，残星寥落，轻烟飘浮。李元芳和狄景辉相视一笑，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过了一会儿，李元芳才低声道：“见到大人，替我问个好吧。”狄景辉轻哼一声：“我不说，要说你自己去说。”李元芳朝他伸出右手：“上回我放在你这里的书信，还在吗？”狄景辉点头，从怀里掏出封信递过去，一边问：“喏，我一直随身带着呢。怎么了？你不是说让我替你保管着，找机会送给我爹吗？这不是有机会了？要么你自己给他？”李元芳笑了笑，将信收进怀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以后再说吧。”狄景辉摊手：“随你咯。”

    静了静，李元芳又道：“还有斌儿，我一直都很后悔把他带到这里来，而没有让他留在大人身边。假如……”狄景辉不耐烦地打断他：“哎，我可没兴趣听你说这些话，简直和我爹一样婆婆妈妈，你要走就快走吧。”

    李元芳点点头，转过身去正要认蹬上马，狄景辉又想起件事，扯住马缰绳道：“关于裴素云给你的那首诗，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头一联提到伏羲八卦，它虽然是八个方位，和五芒星的五个方位不同，但伏羲八卦的左上是‘兑’卦，意思是‘泽’；左下是‘震’卦，意思是‘雷’；而右上是‘巽’卦，就是风的意思；右下是‘艮’卦，意思是山。倒是与萨满的‘水、火、风、地’四神符暗合。因此这些天我想来想去，觉得也许那五芒星的四个角就代表‘水、风、火、土’四神符，位置大概就和伏羲八卦的卦位一致。不过……呵呵，我也说不好，等有机会你再去问问你那女巫，看看这谜猜得准不准！”

    “好，我知道了。”狄景辉看着李元芳拨转马头，扬声道：“元芳，自己多小心！”“是的，景辉兄，你和公主也要多保重，管好斌儿。我走了！”

    长空的远端，星辉褪尽，不见朝阳。微微泛白的草原黎明，一人一马的背影很快就在灰蒙蒙的晨雾里消逝无迹，随之飞散的还有撕得粉碎的信纸，像夏日中意外飘落的雪花，转眼就融化在他清澈见底的目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