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章 变局

比较容易做到地！

    一万军队，曾经的大航海时代，所有殖民国家的外派军队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几百人就能够征服一块大陆、一个王国、一个民族的事情屡见不鲜。即便是后来剿灭兰芳共和国、剿灭亚齐王国，似乎都没有这么费力地，一万更加先进的大军，加上还有一万后备力量。在狭长的苏门答腊岛上，完全可以摧毁任何的力量。

    两年了，毫无城防可言的棉兰城，依然还矗立在五公里外，从上岸发动进攻的那一天开始，荷印军队没有一个人、没有一次他如果那片曾经属于他们管辖地文明土地。以棉兰正面东海岸为准，在长达一百公里的宽阔海岸线上，荷兰人封锁了所有通往棉兰的交通要道，他们甚至还将整个北苏门答腊都割裂开来，以为以这样的方式令这片土地上的华人彻底失去外界补给，依靠着海运生存补给的他们将会很快的四分五裂了吧！

    他们希望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从一开始就陷入到激烈抵抗的战斗成了胶着拉锯地消耗战，凭借无比强大地海上运输补给，荷兰人拼着让英国人发了一次战争财的代价。运送两万士兵在这里地正面发动猛攻。结果他们神奇的发现，似乎对方也在持续增兵！而他们似乎并不担心被围死在里面！棉兰城地七万人中大部分其他族其他国人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而绕道跑了。剩下来地华人却越来越多，到了今天。棉兰城中仍旧七万人，但是却几乎清一色的都是华人！这么多人。他们怎么养活的呢？

    答案很快揭晓，去年的时候，醒过味来的荷兰人绕道西海岸沿途巡查，并在伦登、巴鲁斯登陆以绕道棉兰后方居高临下的冲击之时，愕然发现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占领了！从那里到高山中的多巴湖区在内，已经被华人早早的控制下来，随着棉兰战事的拖延，他们不但没有萎缩防守，相反的却在棉兰正面吸引了荷印军主力的同时，翻过山来对这些不太受重视的地方预先下手，一条穿山公路倾斜着接通了围绕多巴湖的交通环路，再通道棉兰大后方，荷兰人的所谓封锁根本就是漏风的筛子，起不到任何作用肥沃的北苏门答腊根本不必担心没有粮食补给，拥有大后方的华人武装也根本不担心没有物资储备，想要围死在这里的人，那不能只封锁一两百公里，也不能指望两万人的军队，这将是一场比政府亚齐王国更加艰难的战争，麻烦还长着呢！

    意识到这是一场极有可能打不赢的战争时，范迪赛已经十分后悔当初想尽办法来抢荷印军司令官的这个职位，他们这些在荷兰农庄长大的人极少能想象出来漫无边际的热带丛林中作战究竟是多么恶劣的一件事情！

    开始的两个月持续战斗耗尽了第一批一万人的锐气，紧随其后而来的第二个师的兵力投入换出之后，发现对面的人数不减反增！他们在轮换，人家也在轮换，华人武装还不光是轮换的问题了，那直接就是新老结合的拿荷兰人的军队做实战练兵！以压倒荷兰人军队数量的兵力保持优势，然后在一半老兵的帮助下迅速磨合操练，在雨季降临之前，他们可以尽情的轮换几次，训练出来数倍于己的经过实战见过血的老兵，这样的结果，就是华人的合格士兵越打越多！荷印军队越打越费力！

    英国人出于保护殖民者的尊严，禁制中国人的战舰从马六甲海峡出去威胁苏门答腊岛的东海岸，但是他们却不能阻止有人从马来西亚往苏门答腊运送货物，两国之间有着非常重要的贸易往来，区域性的战斗不能影响大局，否则整个荷印殖民地的买卖都要受影响，这样一来，趁着雨季进行的物资输送就根本拦不住了。

    而在本岛，时刻要防备中**舰的荷印海军也不可能天天堵在巽他海峡中不让人过去，形形色色的船只不停地在这里进出，有谁知道多少船是运送军火物资补给的呢？这些家伙只要有一搜千吨级的船到了西海岸港口卸下，荷兰人的封堵就变得没有丝毫意义可言！

    雨季，是双方的休战期，连绵不绝地倾盆大雨造成的洪水泛滥从高山上倾泻而下。沿海平原上根本没有任何生物能够安然无恙的继续穿行，双方之间的堑壕工事全都被填满冲平，荷兰人却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退却入城修养而毫无办法。战争期间，这些华人已经从匆匆构建起来的土木堑壕工事。发展到了连成一片的木石结构高塔堡垒，能够抵抗75山炮轰击的坚厚堡垒成为棉兰正面战场十几公里内最为高大显眼地建筑，没有承载重磅炸弹的战斗机支援，军舰上的150毫米舰炮又够不到这里。荷兰人看着躲在里面凭借重机枪和机关炮避雨防守的华人无可奈何，这样的恶劣自然环境他们也克服不了！

    当然，华人武装也没让他们闲着，大雨间隙里，他们时不时的就窜出来，穿越双方之间不足十公里地阵地。或者顺河下去乘坐小船绕过某些地方，以小股部队不断的给荷印军制造麻烦事端，令他们不胜其烦、防不胜防，脸面数月的大雨已经令人情绪低落，连场战斗不胜已经令人颓丧麻木，再有令人睡不安枕的袭击骚扰，这日子就真的没法过了！

    这样的战斗折腾到今天，荷印殖民军中的精锐已经折腾了个遍，苏门答腊岛中南部和苏拉威西岛的排华杀戮已经接近尾声。结果就是越杀华人越多。越杀华人越强悍越野蛮，他们从最初的据寨自守。发展到群起而攻之，从早期地斧头大刀。发展成了成建制地火器队伍，动辄以三五百人成群的清一色步枪、钢刀华人武装开始集体出动。跟数量多好几倍地土著人硬碰硬，实打实，领导人一经选出就立刻被不明力量斩首刺杀的土著人哪里是越来越有章法地华人的对手，一次次打得稀里哗啦，溃不成军！

    巴斯坦斯总督是恶毒地，对于急于借着排华杀戮壮大起来的那些土著革命者和独立份子他们不抓不杀，全都大开门户鼓励他们整队到这两个外岛、甚至是婆罗洲去展开事业，并给出口头约定，只要他们在外岛干的出色，不是不能考虑给他们独立自主的机会。

    这样的谎言两年来骗了上百万的土著人雄赳赳的离开本岛奔赴几大外岛创业，荷兰人支持的两万条步枪分散出去后令他们胆气更粗，但是结果，他们谁也没想到。

    老实本分甚至有些懦弱的华人百姓，两年间被他们的杀戮和某些人的训练支持逼成了武装暴民，不但对着土著人的残杀反攻倒算，连荷兰人的税赋也一毛钱不给了，干脆就在自己势力范围内割地自保，等他们跟周围华人势力连接起来之后，情势更是不同。苏拉威西岛有正规军维持，成了吞噬土著人精英力量的无底洞，苏门答腊岛，则成了锻炼双方人民素质的练兵场！

    中国人，最不缺的就是人口，本土数十年的战乱和最近连年的灾荒，制造出来的灾民何止一亿！这些人但凡有十分之一有胆量出来闯荡的，一次次累加起来就是个恐怖的数字！

    外岛，不再是土著人的天堂和领地，华人正以他们不畏艰辛不辞劳苦坚韧不拔的拼劲，从原始从林中扎根崛起，从与天地挣命、与环境斗争、与土著人厮杀、与殖民者对抗的过程中，他们快速成长起来，再也不是中国本土那些唯唯诺诺麻木不仁的末世百姓了！野蛮的环境刺激了他们血脉中的血性，令他们蛰伏千年的大汉好男儿的雄风一点点的渗透出来，逐渐形成漫卷海外的潮流。

    打不赢了！殖民者的路快要走到头了！范迪赛终于在今年有了这样的觉悟。当他发现华人武装开始从不断的防御到慢慢的试探反击，再到现在毫不掩饰的发动进攻，大有一鼓作气将他们赶下海去的架势时，他生出了这样的感慨！本岛之上，觉悟出被他们当成了炮灰利用的土著人领袖们也开始磨洋工了，原本顺从的土生华侨发现荷兰人并没有兑现多少承诺的时候，外面不断传来的各类小道消息令他们察觉到荷兰人大势已去的迹象，从马来亚和婆罗洲以各种方式到来地秘密思想开始蔓延，本岛变得不再太平。香料群岛，也不再是荷兰人的提款机和自动金矿了！

    最要命的，是陷入经济危机后，荷兰金融体系遭受重创。本土经济大幅度倒退，列强各国更加需要殖民地的低廉成本和倾销市场，这一场拖延不决地战争不仅影响了这一切，甚至还打乱了苏门答腊岛石油产区的正常秩序。美国人开始表示不满。

    棉兰区是对英国殖民地的重要贸易口岸，常年的战斗影响导致地巨大损失更不是商人们所能忍受的，他们要求荷兰当局尽快恢复事态平和，否则不排除联合干涉！

    荷兰王国最终做出了决定，从本土派遣军队来集中剿灭苏门答腊岛的叛军以先期恢复这里的正常秩序，保证大部分的香料群岛正常运转。对于兰芳共和国的围剿，过了这段再说，荷兰财政难以支撑一场规模浩大地战争了。

    替代范迪赛的人选已经有了，从国防部派下来的一名有着皇室伯爵称号的中将威廉姆斯，将替代范迪赛成为整个荷印殖民军的统帅，同时他也将暂时接管整个殖民地的统治管辖，整个本岛将暂时施行军事管制，范迪赛将作为负有次要责任的人受到撤职查办的处理，但是战争当前。他还得先帮着新来的伯爵大人收拢军队熟悉情况。并负责在当地招募不少于五万人地土著军队，以帮助本土军队作战。

    范迪赛长出了一口气---噩梦一般地日子终于到头了！

    1914欧战前的荷兰海军已经大大落后于其他强国。在战争中他们又保持中立，所以仅仅拥有了“七省联盟号”（“苏腊巴亚”号）这种级别地海防舰就算完事。新的大造舰计划，英美俄德日意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上马。就连龟缩一隅的陈晓奇都掺和进来，荷兰这个昔日地海上强国却仍然不紧不慢。在他们想来，战争没那么快就到来，荷兰本土又扛不住那么多海山强国进攻，做好陆上堡垒防御更重要，再不然便是印尼殖民地了。而就算这殖民地，他们想得也是有英国人和美国人强大的舰队做屏障，轮到他们的时候黄瓜菜都凉了，根本不必要花那么多钱维持开销庞大的海军，能省则省了。至于说有华人武装在本族海军支持下造反的事情，压根就没想到，他们或许以为，英美两国不会允许其他力量打破这里的平衡吧！

    但是有一句话，叫做世事无常。荷兰人没有想到的是，日本人在中国东北搞出来的事端居然会影响到数千里之外的印尼群岛的安危，失去了全球大国意识的他们没有站在英国人和美国人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极具扩张性的日本人拥有了庞大廉价资源支持之后，全面工业化带来的威胁是不可想象的，英美俄都需要有强大的军力来拖住日本人扩张的步伐，中国政府要承担这样的重任，开始表现出强劲实力的陈晓奇军阀势力，作为了英美的备选，作为远东决定性的力量之一，他们的诉求英国人美国人会不考虑么？牺牲荷兰人的利益来满足自身的稳定安全，这样的买卖谈不谈的拢？荷兰人做梦都想不到吧！

    没有强大的海军还奢谈海外势力的保护，荷兰人过早的失去了殖民者的心胸和头脑，范迪赛身在其中觉察出了致命的变化和诱因，然而已经太晚了，没人听他的。

    9月30日，他们租用的英国重型巡洋舰护航到达爪哇本岛修整，十天之后将会大军开赴棉兰战场替换已经疲惫不堪的评判军队，在这之前，范迪赛司令官必须要先迎接伯爵大人的大驾，然后交卸权职听候发落。

    建筑恢宏壮观的总督府中，一场欢迎宴会刚刚开始，新到任的威廉姆斯伯爵倨傲的挺直了身板，在装了新式中央空调的宴会大厅中，他得以穿着整齐的礼服将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而不觉得难受，身负王国赋予的重任，他有义务有责任让这两个失败者体会到国内诸位大臣们的怒火。

    两年间同样苍老了不少的巴斯坦斯总督依旧是大腹便便，皱纹多了不少的脸上带着些许苍白的颜色，举着红酒的胖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似乎是身体老了一般不复以前的康健。他笑着对威廉姆斯说：“伯爵先生，祝贺你即将成为这片肥沃土地的新领主，我想这里定会因为您的到来而重新焕发出辉煌的光芒！”

    谦卑的姿态，和蔼的语气，那笑容是如此的陌生，范迪赛在旁边看的不由自主打个冷战，“这个老家伙看样子也知道事情不妙了！他这是要将新来的伯爵大人当菜鸟替罪羊么？”

    巴斯坦斯斜着眼瞟了他一下，不咸不淡意味深长的说：“范迪赛司令官，你的身体不舒服么？”

    范迪赛常年在外面指挥战斗而晒黑的面色有些青白颜色，他的神态变化一定是被那个老狐狸察觉到了什么。范迪赛强打精神淡然笑道：“哪里！最近一段时间在外面晒得习惯了，突然享受到总督大人的空调，有点不大适应而已！”

    巴斯坦斯了然的点了点头，继续微笑着看威廉姆斯伯爵。

    威廉姆斯似乎没看出来这两个人之间在捣什么鬼，他扬起头看了一下四周墙壁上正冒着凉气的排风格栅，手中高脚玻璃杯不紧不慢的晃动着，右眉微微提起来，大胡子轻轻颤动着说：“总督大人过的很适意啊！似乎这里的摆设装饰比女王陛下的宫殿更加舒适宜人呢！换作是我呆在这里，也是轻易不想走的。嗯，酒也非常不错。”

    这样的开场，令巴斯坦斯和范迪赛两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