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疲惫无奈的笑容,风干在脸上的沙子随着他表情的变化“唰唰”的掉落下来,露出来白皙嫩滑的皮肤。他说道:“这位大哥,你误会了。我这不是跳海自杀,我这是好不容易从海里爬出来的啊!”
看到他那张一点没经过风霜的脸皮的颜色,陈掌柜的更加确定,这小伙子不是穷苦人家出身,而且说话字正腔圆的,肯定有什么来历。当下兴趣更增,呵呵一笑道:“你这话说的新鲜了,好模好样的你怎么会从海里爬出来?难不成你是龙宫里的太子?落难到这里了?”
那人无奈的摇摇头道:“大哥说笑了,我是落哪了不假,不过我可不是什么龙宫太子,我是给日本兵船给撞翻在海里的!”
陈掌柜的一听面色大变,连忙正容抱拳道:“对不住了兄弟,我这人爱开玩笑,胡说八道两句,你千万别见怪啊!”
真正落难的人,陈掌柜的可不会开口奚落人家,这等于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的,所以他连忙道歉。那人摆摆手,哑着嗓子说道:“不用不用,你也是无心的。说到底,还是要怪这小鬼子太可恶了,我自己倒霉碰上他们,没死已经算是命大了。”
陈掌柜的闻言,心头又是一阵火往上撞,狠狠的吐了一口粗气,嗨声叹道:“唉!这都他娘的什么世道!堂堂的大中国,让这帮小鬼子在自己地面儿上横冲直撞的!真他娘的窝囊!兄弟,你也别难过,我看你也不是那种心窄的人,什么事情都往宽了去想。已经这样了,生气也没用,你就别坐在这里想东想西的,赶紧回家去吧。”
那人身子一软,脑袋往下垂,灰心丧气的说道:“我已经没有家了。”
陈掌柜的紧上前一步,一把抓着他的肩膀摇了摇他,急急问道:“怎么回事?你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人摇摇头,满布血丝的双眼中,泪水如泉涌的淌了出来,在脸上冲出两道泥水印子。陈掌柜的急道:“你别光顾哭啊!有什么事你倒是说说啊?!”
说完了他又猛然醒悟似的一拍自己的天灵盖,说道,“哎呀,我怎么这么笨呢,你这话都说不利索了,肯定是好长时间水米不打牙了。我最见不得一个大男人哭天抹泪儿的,这样吧,你先跟我去吃个饭,好好拾掇拾掇,有话等会再说。”
说罢,陈掌柜的就要拉他起来。没成想他这一拉,那人顺着他的手劲就歪了下来,他赶忙两只手架住,这才发现这个人身上已经是没什么劲了,吃重的是那只半人高的大包,以他多年干活的经验判断,这只包怕不有七八十斤重!这人是怎么背着这包从海里爬出来的啊!
他倒是有心把这包从这人身上扒下来,可是马上被前前后后横七竖八的宽窄不一的带子和卡子弄傻眼了,着他娘的都是什么机关啊!不知道怎么解开!
若是活在现在的人看到这个包自然能认出来,这是一只标准八十升的登山包,双肩背带,胸部和腹部两道锁住,保证了背负的舒适性的重量分配的合理性,行动起来不累赘。陈掌柜的一个刚从乡下出来的20世纪初的人哪里见过这个!好在那人还没有昏头,知道陈掌柜的要干什么,赶忙一只手撑着石头,一只手“啪啪”两下将锁扣打开,肩膀往下塌,从背带当中松脱出来。
陈掌柜的压住好奇心,一手扶着那包防止掉下来,一手扶着人从礁石上慢慢的挪下来,站直了,这才两手使劲将大包提了下来,说道:“好家伙,你这包可够沉得啊!亏你还能背着它坐的那么稳当!”
那人松松垮垮有气无力的站着,哑哑的道:“里面是灌满了水了!倒过来控控就轻快多了!谢谢大哥啊!我现在说什么是弄不动了。”这只登山包实际上是上下两道开口的,上面内袋外袋都不是完全密封的,在海水中泡的时间长了,自然灌进了水去,但是下面却密封的严严实实,水却漏不出来。
陈掌柜的摇摇头,用力将那包倒过来,就见一股水顺着上面没有封死的缝隙淌了出来,看情形足足有四五十斤的数量。等把水控的滴滴嗒嗒不成溜了,整个包也就剩下三十斤的分量了,这才掉过来一手拎着,扶着那人慢慢的往上面大路上走。一边走,陈掌柜的一边说道:“这位兄弟,嗨,看样子你指定是比我小,我就叫老弟吧。老弟啊,说了半天咱俩也没通姓名,这于理不合。咱们自报家门吧,哥哥我叫陈寿庭,外号小六子,青岛新开的大华染厂的掌柜。你怎么称呼?”
那人赶忙笑笑道:“那我就叫你六哥吧。我也行陈,叫陈晓奇,一般兄弟都叫我老七。”
陈掌柜的哈哈笑道:“这可巧了,咱们竟然是一家子,还一个小六一个老七,你看这事闹得,真是五百年前的缘份那!”
陈晓奇陪着笑,两个人一句一句说着就上了路。陈掌柜的扬手叫住了黄包车,一路小跑就奔了渤海大酒店。路上陈晓奇就问陈掌柜的,说“你怎么也不问我的来路,就要管,不陪我是个骗子嘛?”
陈掌柜的笑道:“哥哥我看人的本事那不是一般的高,从来没有走眼过,一看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就算你能骗我,瞧你这一身泥水一脸的倒霉样,上当我也认了,可要是你真的落了难,兴许我这一伸手可就积了阴德了,干嘛不管?要是知道了你这么一档子事没管就回家了,我能连着好几宿的睡不着觉。”
陈晓奇感叹道:“这世上不管什么时候,还是好人多啊!”接着他认认真真的看着陈掌柜的说道:“六哥!谢了,今日的恩德,我日后一定报答!”
陈掌柜的只是笑笑,根本没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