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父,你变法本意是好,若我赵国按之执行,则长久必将国势大盛。可你却犯了一个最大的忌讳,那就是‘急’。”
“何解?”赵雍目露精光,直言问道。
“主父你天纵奇才,敢创千年之始,一项‘胡服骑射’让我赵国迅速从积弱之国变为军威鼎盛,但同样也深深的触动了权贵们的利益。你释放了他们的奴隶,强迫他们脱下长袍穿上胡服,征用了他们的田地和马匹,这让很多贵族对主父你恨之入骨。若不是我赵国连续十几年来军事强盛,大捷连连,恐怕国内早已经大乱。”
赵雍目中杀机顿现,低声吼道;“这些宵小之徒,寡人何惧之有,若敢对我赵国不利,寡人必将其挫骨扬灰。”
肥义苦笑道;“主父你虽是霸道,但总不能将整个公族屠戮殆尽吧,要知道这些公亲王族们才是你变法的最大的利益损失者。所以当务之急当以平缓内部为主,对外则征讨胡部和中山,以此来增加国力转移矛盾,这才上上之策。若是再强行变法,我担心会激起叛乱,那时候无论成败,我赵国都将元气大伤。”
肥义的一番话让赵雍陷入了沉思之中,考虑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我确实是急躁了些。”
说道这里赵雍不禁叹了口气,面色有些惆怅,道;“寡人已经四十有二了,恐怕剩下的时间不会太多了,所以才急着想将赵国打造成一个强大无比的国家。西并强秦,东吞齐国,南灭楚国,重新一统三晋,成为天下唯一的大王,这才是我赵雍的毕生梦想。若能如此,寡人虽死无憾。”
肥义却上前一步,忽然跪下道:“主父,我自幼跟随于你,对你大志素来支持。但凡事有先后急缓,若是一味求速恐怕会急功近利。不如将其缓缓行之,十年不行二十年,一代人不行两代人。我观如今大王虽然年纪幼小,却是英明之主,主父你何不将大志寄托于两代人之上,徐徐图之,到时候赵国吞并八荒,成就王业,同样是主父您的功劳呀!”
赵雍上前扶起肥义,面露感动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不当急功近利。肥义,你果然是寡人的股肱之臣,对寡人忠心耿耿,寡人没有看错你。”
肥义顺着赵雍的搀扶站起,却又说道;“不过主父你所说的内政不修确实是我赵国的最大弊端,不如先任命一名精通赋税之学的官员为内史,令其职掌国家租税、钱谷与财政收支。再寻机缓缓变法,这样必然不会激起太过激烈的反对,主父以为如何?”
“那你以为何人可为此职?”
肥义不假思索的回道;“臣为相一年有余,对朝中之臣多有了解。田部史赵颌资质极佳,精通税法,若让他为内史,必然大成。”
“赵颌?”赵雍略为一思虑,这才记起了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官员。
“我记得赵颌也是我赵国宗室,是襄子之后对吧,论辈分是我族弟。”
“正是。”肥义笑道,出言相激;“怎么主父,你不敢用襄子之后?”
“岂有此理。”赵雍瞪了肥义一眼,“枉我把你当做知己,你却如此看我!我赵雍岂是气量狭小之人,只要有才,肯效命于我,我又岂会不用。”
“我只是担心此人的公族身份,内史一职事关重要,握有全国之钱粮谷物,若被公族所用,恐会生出事端。”
肥义呵呵一笑道;“主父若是担心这点到大可放心,赵颌此人虽是宗室公族,却因为年代过久家道衰败多年,他出生时家境已经十分贫寒,所以素来被那些公族宗贵们瞧不起。此人为人严谨,心细如发,虽有大智却无野心,实在是难道的人才。”
赵雍笑了笑,似有深意的说道:“你对朝中官员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呀。”
肥义也不辩解,只是直言说道;“主父既然以我为相,我只当尽力为之。相者,上辅国君,下安社稷,在朝中统御百官,为国家举荐闲才,我为相邦,自然要对属下的品行一清二楚,所以才派出家臣四处打探这些人的生活起居,为人秉性,同时在朝堂上多加观察,以此为据定夺推荐任免。”
赵雍哈哈一笑,“开个玩笑,无须当真。”
“既然你肥义都这么说了,那此人定是大才无疑。那就让赐内史韩藤百金,以其年老为名准其告老还乡。迁田部吏赵颌为内史,田部吏既然是内史的下官,那就让他再推荐个人上来接任他的田部吏。”
“诺。”肥义躬身领命,却说道;“臣这就去向大王禀报,请他下诏执行。”
赵雍闻言一怔,不悦之色一闪而过,但很快神色又恢复如常。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