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炼气（下）

丹的最后一关——虚喜乐。多少修真者都在此处失败，闹了个丹败鼎毁的结局。

    侯旭易如今只备了此鼎，倒是有些破釜沉舟的意味了。

    一击成功！不成功，就成仁！他只赌一把，这鼎若是破了，那就只能说是天意了！

    他深吸口气，把炼器时压到丹田的那股兽王的内丹气息裹了一裹紧了一紧，瞬间用力喷出！

    一道黄蒙蒙的气体，迅捷地被那丹鼎一吸而入。

    只听如同碎玉地一声脆响。

    丹鼎中的清香停了停，又从鼎中缓缓飘出的，它不再如同刚才一般馥郁，只是略带湿润的草木气息。

    成了！

    侯旭易悄悄地松了口气，真元一泄，几乎瘫软下来。右手却依旧不敢怠慢，极其谨慎得在鼎外结出最后一个手诀——收丹诀！

    好像密集的鼓声响起一般，几十颗丹药从鼎中飘然而出，一同落入了事先预备好的琉璃瓶中，周围环绕的星采，叫人没办法移动眼睛。

    侯旭易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好漂亮的丹药啊！”只听一声惊呼，侯旭易吃了一惊，却是晨曦的声音，他微微扭过脑袋，便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吸引住了。

    晨曦的气质依旧是恬静，如同是山间潺潺溪流一般干净清新。

    她笑得灿烂，走到侯旭易面前，随手抓起一颗丹药“对着阳光一看，丹药中似乎有着光泽流动着，晨曦一脸的惊讶，然后随手扔到了嘴里，嚼吧了几下，赞道，“味道真不错……”

    明显是浪费的行为叫侯旭易心疼得要命。

    晨曦似乎没看到侯旭易肉痛的表情一般，自顾道，“现在好闷啊，我们去散散步怎么样？”

    回头注释晨曦良久，侯旭易露出一个无奈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哼哼，”小猪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呜呜得打断两人，它的后踢微微战起，前蹄朝着晨曦伸了伸，一副我要抱抱的样子。

    一脚踢开似乎是要凑上前占个便宜的某只小色猪，再狠狠瞪一眼某个可以称为为老不尊的无良鹦鹉，侯旭易一把将晨曦搂在怀里，右手打了一个响指，空中逐渐散出明亮的七彩光芒，又将那七彩琉璃碧叶莲召唤了出来。

    上次试这莲花时便发现能够唤出无边云雾，这次拥美在怀，随手试来，自是显得潇洒无比。

    侯旭易右手一抓，将那七彩琉璃碧叶莲死死得抓在手中，彩芒迸现，白光连闪，却是茫茫的云海雾涛，忽然而至。

    “走，咱们飞咯！”侯旭易大笑一声，环住晨曦纤腰，挥袖而起！

    晨曦先是惊叫了一声，起初甚是害怕，一张小脸吓得雪白，随着两人飞行高度的上升，飞得又甚是平稳，晨曦终于不再害怕，竟然玩心大起，嘻嘻笑着伸手捞起云雾来。

    两人耳边呼呼风响，侯旭易笑着一提真元力，再加快了速度。

    两人在云层中飞快地穿梭来回，忽而拐出奇特的角度，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奇妙的轨迹，却又在眨眼之间，变了方向。

    飞！

    人类没有飞鸟般轻捷便利的翅膀，也没有它们轻巧灵活的身躯，在此刻，却仍能翱翔天际。

    两人的衣角在风中飘扬，不时洒下一片快乐的笑声，两条身影如同闪电一般，劈开了苍茫的云海。

    侯旭易哈哈大笑起来，同时心血来潮发出了灵识。灵识朝远方不断得蔓延开去。

    “咦？”灵识过处，侯旭易却微微地皱起眉头来。

    天地灵气在此刻，仿佛不要命一样地向着某地汇集着。

    照理说这样的事情极容易使整个世界的平衡失去维持的基础从而崩溃掉，却有人用极其精妙的手法将它控制住了。

    按照侯旭易这么多天来在这个世界的经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世界里决不会有人有这样的神通。这样精确的手法，哪怕是现在的侯旭易都未必能做到。

    如此大规模的天地灵气的波动，居然做得这么不露声色，连侯旭易的感觉都瞒了过去，若不是带晨曦出游，兴奋之下放出神识纵横千里，恐怕他还是会不知不觉地混过。

    侯旭易微微笑道，“晨曦，我想……我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他的口气里带着难得的激动与期待。

    晨曦微笑着点点头，无须再多话，两人的速度暴增，到了那个天地灵气汇集的地点才一个急停，侯旭易搂着晨曦的肩提气轻身，飘然而下。

    落了地之后，侯旭易奇怪得打量了一下附近的环境，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道，“好象皇帝的陵墓啊！”

    晨曦对此表现的很是好奇，但对于死者的畏惧，只很矜持得站到了侯旭易后面，警惕地张望着。

    那陵墓的前面有着两个高大的铜人，铮亮而没有锈迹的身躯，带着健康的黄铜色，连面目的线条都雕刻得极为硬朗。显得栩栩如生。

    转动得眼珠感受到陌生人的到来，紧紧的盯着侯旭易。这铜人竟是活的！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忍不住怪笑出声，侯旭易的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其中全是跃跃欲试。

    “这个大家伙，不知道能不能抗下天剑的一剑？”他轻轻咕哝道，习惯地屈伸手指，在指间露出闪亮剑芒。隐隐的威煞从他的身体里坚定地透出来，狠狠地压了过去。

    就在铜人发觉了侯旭易的气息，将要有所动作的同时，晨曦忽然痛苦地“啊”了一声，俏脸上满布冷汗，深深地弯下腰去。

    侯旭易所有的气势瞬间消失，他甚至有点慌张地扶住身边的清秀的丫头，柔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么？”

    “好疼……”晨曦伸手按住腹部，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瞪了侯旭易一眼，声音微弱地道：“肚子好疼……”

    侯旭易马上有些哭笑不得之感。

    贪吃的后果是可怕的，可怜的小姑娘，只是吞了一颗丹药而已，假如没有他在身边，真正危险之至，很有可能就此全身真力爆发周身紊乱游走轻则一生与武学法术无缘重则立刻丢掉性命。而不知道这种严重后果的晨曦，此刻正可怜巴巴地看着侯旭易。

    “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就算你是晨曦，也绝对不帮你。”侯旭易叹口气警告道，拉过疼得额上带汗脸色苍白的晨曦，一跺脚便冲天而起。

    等回到了他们暂时的“家”侯旭易才真正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晨曦的头，“来吧，我去帮你把这药力散开好了，可能有点痛，忍一忍！”侯旭易本来可以用别的手段，可这个方法更为快捷，他想了想，为了迅速发散药力，只好乖乖按照他的提议去做了。

    看看面前低着头装作很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的样子的晨曦，侯旭易的声音里稍微带了一点同情可怜：“那么，开始吧。”

    侯旭易手微微一摆，便布就了一个简单的阵法，思索一会，又运真力勾画改动了几笔，再考虑一会，他伸手在空中一划，天地之间的元气汇集，转眼便凝成一大块蕴着五色天地精华的晶体。

    侯旭易左手一挥便将它捻成了碎末，又使一个法诀把所有的粉末都纷纷扬扬地撒到阵法之中，眼见那阵法亮了一下，运转正急，侯旭易回头看一眼晨曦，她却已目迷五色，看到漂亮美丽的场景就失去了抵抗力。

    侯旭易微微笑了一下，使一个“移山诀”便将晨曦扔了进那阵法去。

    要是被晨曦知道侯旭易把她当山一样移进阵势中，不知会作何感想。

    晨曦被侯旭易扔进去后，一时倒没觉得如何，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以晨曦的本事，自然看不出这个阵法除了比较漂亮之外还有什么厉害的地方，只是光见侯旭易在那里比手划脚地摆弄了半天，还不足以对胆子极大的晨曦造成什么威慑。

    可是，只一会，奇变突生。

    晨曦的眼前一阵迷蒙，眼前的景物飞速得移动着，转眼之间竟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

    一片荒芜中，忽然窜起无数一人多高的巨木，将晨曦团团围住。旧的环境还未适应，新的环境又不断得产生，变化，片刻便教晨曦迷失了方向。

    晨曦到底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原本只当是侯旭易在开玩笑，可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寂静如毒蛇一般盘踞心灵，孤独似毒药一般发作出来，她颤抖着伸出手，心里告诉自己说，这都是幻觉！手间划过大树的主干，一片粗糙似乎无声得告诉他，眼前的，都是真实的。

    不是幻觉！

    她终于开始恐慌起来，怯怯得叫道，“小白……”一声小白透过无数的林木，直传开去。

    可周围依旧寂静，只余点点回声在林间回荡。

    晨曦高喊道，“小白……你在哪？”眼前树影婆娑，沙沙作响。如同无数的妖魔鬼怪张牙舞爪得袭卷而来。

    侯旭易吓得尖叫一声，拼命奔跑起来。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的景物飞速后退，她究竟没修炼过，体力不足片刻，便几乎耗尽，一股灼热惊人的火浪在她身后喷射出来。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小白在那里比手划脚的时候布置的东西。”可是尽管如此，感受到了惊人的火焰与滚滚的浓烟，亡命奔逃还是她的第一反应。她可以感觉到那火焰几乎烤干了她自己的皮肤，甚至一些火星刚刚落到她娇嫩的肌肤上，便就烫起了无数水泡。

    直到她觉得自己再也动不了了的时候，大火才突然停止，还没等晨曦有喘息的空间，无数飞扬的黄土便呛得她说不出话来，天空中出现无数阴影，甚至有一个的影子都遮住了晨曦，她觉得有些不适应地向旁边挪了挪，离开了那个影子。

    几乎同时，数不清的山丘从天而降，重重地呼啸着地砸落。

    晨曦刚才站立的地方，一个极大的山丘静静地矗立着，令人惊心不已。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侯旭易曾经漫不经心地对她提过的所谓“生克”。

    木生火，火生土……

    她的脸色突然惨白。

    果然不出所料，无数的刀枪出现在空中。

    土生金！

    匆忙地躲避着以很快的速度飞落的利器，晨曦几乎想要哭了出来。原来侯旭易在那里忙了半天是为了这个！她飞快地思索着，竭力地从回忆中寻找着侯旭易说过的信息：记得好象是火克金……她庆幸地笑了，从身上掏出一个火折子来，忘了什么时候为了什么原因把它揣在身上的了，不过，这个东西现在充当了救命的角色。

    一晃，点燃。

    小小的火光亮起，竟然瞬间止住了飞落的刀剑。

    正当晨曦得意地休息的时候，她猛地想起一个事情……

    该死的，金生水！

    漫延的洪水立刻熄灭了她手中微弱的火焰，凶猛地席卷了大地上每一寸土地，淹没了一切的大浪再次扬起，同样也淹没了她……

    晨曦无助地在水中挣扎着，呼吸困难起来，意识逐渐变得空白。

    晨曦醒来时，眼前是侯旭易微笑着的脸。

    晨曦突然感觉委屈得要命，冲着侯旭易的脸一拳挥了过去，撇撇嘴，她的眼眶已经开始发红了。她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莫大的辛苦，而罪魁祸首居然还在这里逍遥得紧，所以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好晨曦，别生气，”侯旭易一面笑，一面告饶道，“事先告诉你，就没有效果了，吓你一次是我的错，不过不这样没法帮你治好，弄不好过两天你可还会肚子疼的啊……这样刺激你维持了长时间的紧张状态，已经消耗了不少丹药里面的能量，再让我处理一下，我们可爱的晨曦就不会再肚子疼了！”

    晨曦哑口无言，恨恨地踩了侯旭易一脚。虽然她用的力道实在是很大，可侯旭易是何等的人物何等的修为？自然是毫不动声色地承受了下来，还对着她笑了笑以示无事。这让晨曦不由得肝火更是大盛，暗自咬碎银牙，发誓一定要好好报复。

    侯旭易拉过她笑道：“晨曦，来，坐好，我给你导引一下。”

    虽然发誓要报复，晨曦还是知道此刻捣乱不得，否则极容易闯出大祸来，无奈之下撅着小嘴恨恨坐下。

    侯旭易明知道晨曦正在心情抑郁之中，仍是故作不知，笑道：“导引之后，说不定我们的晨曦也是一个小小的高手了呢！”

    听了这话，晨曦才有一点点高兴的感觉，不过强自压了下去，不愿让侯旭易发现自己的实际心情。

    侯旭易嘱咐晨曦先静坐下来，定下神去，过一会仔细观察晨曦，见她确实是心无旁骛地沉浸到自己的心神之中，才满意地点点头，在晨曦身后盘腿坐下，伸掌抵在她的后心，自我内视一番确定并无他事之后，才敛眉合目地沉静了气息，真元力源源不断地传将过去。

    晨曦的身体里，已经开始有小股的真气四处游动作乱。晨曦从未练过什么武术法术，因此身体内部的可塑性理应不高，而侯旭易探进去的真气反应出来的，却是另一种情况。那真气在身体里运行的同时，与游窜的真气相融合之后，马上变得非常安稳地在经脉中缓慢流动。

    侯旭易暗暗吃惊，加快了真气的运行速度，他的面目上由于运功甚急冒出了湛湛的神光。而在晨曦体内的真气，运转得堪称舒畅，飞速地在原有的基础上强化了一番晨曦的经脉。并且刚刚强化完毕，已经有真气在丹田中积蓄了。

    突然，侯旭易愣了一下。

    为什么自己的真气没有碰到阻碍，还运转得非常‘舒畅’？

    按理说常人的身体中总有阻塞的经脉与积郁的气血，当真气运转到那里时便是打通那阻碍之处，使之未来能够令真气运转如意。若是比较健康或者身强力壮，那么气血郁积的情况自然是少得多，不过像晨曦这样的弱女子……

    等一下？完全没有阻碍？

    百脉畅通——侯旭易愣在那里，脸上控制不住地傻笑着，这世道，晨曦要是当年学武了的话，现在恐怕也是一代女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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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瞒着晨曦，侯旭易再次来到这个有着铜人把守的地方。

    他总觉得这有件对他来说又是极度诱惑又是极度危险的东西，隐隐地挑动着他内心深处最好斗的情绪，又有一些很是陌生对灵魂来说却是很熟悉的愤怒，在连自己都审视不到的某个地方，熊熊地燃烧着。

    自己是不是有点庸人自扰了？他自嘲地笑笑，看着陵墓外铜人的眼光划过一点点居高临下的轻蔑，似乎是上位者天生的尊严，对下位者无形的鄙夷。

    侯旭易纵身而起，轻飘飘地落在那两个笨重的铜人前面，姿势优美如仙鹤一般。

    可惜那两个铜人可不懂什么叫做优美，死板的脑袋似乎是瞬间就把侯旭易定位到“入侵者”的地位，马上，铜人充满力量的大拳头就冲着侯旭易狠狠地砸了过来。

    侯旭易只是轻轻一躲，便闪了开来，只听惊天动地地一声响，那呆滞的铜人将土地锤了一个大洞，黑森森地昭示着被铜人一拳打到的后果。

    “笨重的大狗熊，”随着侯旭易的嗤笑声，地上的大洞越来越多，“你的主人怎么能派这样没用的东西守着这里呢？是他老糊涂了，还是临死前昏了头？”

    在一个阴森的角落，似乎有人微微抬起头聆听着动静，轻声地笑起来：“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不是那么简单的啊……”

    这句话现在完全地得到了验证，虽然对侯旭易来说，这种验证未免不够愉快。

    他现在左半边的袖子都已经破碎成布条，在偶尔吹来的微风中摇摆。而原本笨拙的铜人头顶，竟然多了一个微缩版的铜人。侯旭易怒视着那个小家伙，刚才就是在千钧一发之际，那小东西从铜人的胸膛里蹦了下来，快速地掠过阵地，险些将侯旭易瞬间开膛破肚。

    “不和你玩了，”侯旭易咬牙道，伸手取出那朵美丽无比的莲花，使出不久前才悟出的招式。

    只听他低低道：“千莲开，万莲落。”

    那美丽柔软的莲瓣瞬间闪过万千花影，在日光的照耀下，整个山坡都仿佛成了一片莲花的海洋。

    美丽而充满了杀机。

    而此时，侯旭易的眼里却满是惊愕。

    无数的莲花却对铜人没有产生一点的影响，在铜人的身体上一点痕迹都未留下。

    怪不得……还是大意了啊。

    原来这怪家伙，是法术免疫的大东西啊。

    自然这美丽的“千莲开”，也成了放来取个乐景的烟火般的东西。

    侯旭易低声冷笑起来：“这样么……”

    “跟这个笨重结实的傀儡玩肉搏，的确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侯旭易的眼睛里满是不屑与讽刺。

    他掌中漠然而美丽的剑芒，缓缓亮起。

    跃起身，剑芒纵横一过，天地只此一瞬。

    天是地之主，地是水之主，他便是天地之主。

    无关成败，无关爱恨。

    侯旭易收了剑，安静地略作了调息，面前的大大小小四个铜人一动不动地在原地，而他直直地离去，无视面前曾经是阻碍的东西。

    尘土飞扬之中，那些曾经是强大战士的废铜，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