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散,能够坚持作战的金军渐渐稀少,孛迭虽在兴头上,却是心下叫苦,大是惶恐,否则不至于与岳霖相持许久。
岳霖恰至叫天天不应的生死关头,却听得旁边兵马渐集,杨再兴纵马扑至,高叫:“完颜亨敢尔!”
孛迭闻声一颤,忽地持锥在手,漫天锥影收尽,岳霖大喜过望,勒马退过一边,有如逃出生天般侥幸,双臂酸麻难言,铁枪几乎坠下,心头狂跳。
这一下两边停手,孛迭四顾之下,只有不足百骑与三四百步卒向自己靠拢,其余诸人或者四散逃命,或者已经丧于岳家军之手,而赵桓车驾不见,大约也早落入了岳家军手中,不由得气沮意丧,眼下再不敢顾及寻找赵桓,而是到处寻找可以逃跑的路径,但眼前这一关却是能否躲得过杨再兴手中铁枪!
杨再兴虽在岸处四下扫荡,率二三百骑往金军多处一阵冲杀,务要将金军冲得不能聚拢,但孛迭这一路厮杀却并未及时发现,直待冲至近前,才看到岳霖已经全无还手之力,再看到铁锥漫于飞舞,哪里还不晓得对方主将就在此处,当下也是心头乱跳,遂率队扑上来。才见岳霖逃出,便再也等不得,手中铁枪一挥,便往孛迭扑去,其余麾下铁骑则往四下扑杀聚拢的金人。
孛迭心知这一战难免,咬咬牙,铁锥再次飞出,砸往杨再兴头上,只是心头对这杨铁枪不无顾忌,虽在开封时早想至晋城寻这杨铁枪的不是,以续七宝山下未竟的一战,但当真交上手时,心头竟然没来由的忌惮,竟然不敢全力以赴,晓得杨再兴不像岳霖那般好相与。
“当!——”
这一声再不似此前与岳霖交手时那般沉闷,响得干脆利落之至,铁枪抡至最圆处,枪头下的铁蒺藜破空而至,与那铁锥撞正,其势有如打铁,这次轮到孛迭双手一痛,铁锥几乎连着铁链脱手飞出,忙竭力拉回手中,方得再次出击。
当年在七宝山下,孛迭在马背上操控自如,铁锥有如活物,而杨再兴则失却坐骑,在地上被当作铁砧,打得火星四溅,眼下双方皆在马背上,再没有这等落差,杨再兴眼中冒火,铁枪舞出一团团枪花,只在铁锥将至处铺开数尺,但那铁锥无论如何灵动,最后总如倦鸟归巢般落入巢中,再被撞得有如折翼般乱坠。
孛迭才交手数击,便大感绝望,只见杨再兴铁枪每交击一次,便离自己近了数尺,若再击数次,铁锥的远距离攻击优势便荡然无存,虽然可以攻击得更快些,却难留后手自卫,不由得心下焦燥,手上更是剧痛起来。
恰在此时,岸边一阵乱响,又有数艘大船靠岸,涌下近千金军,这是最后一批随孛迭过河的金军了,适才在根深叶茂面上与船工们相搏,好不容易才夺得掌控权,驶至岸边,却已经形势大坏,个个急着上岸逃生。
杨再兴本待不顾,却忽然恍悟道:“快!救驾!——”
周围数百骑堪堪结束厮杀的岳家军闻声,急忙往金人聚集处杀去,其中有三百余金军碰巧接近了赵桓车驾所在,护驾者也不过一二百骑,形势当真千钧一发,杨再兴再没了与孛迭对决的念头,铁枪挑处,将孛迭铁锥挑得远远荡开,觑得空档得冲往赵桓车驾处,若是赵桓出了事,这一战至少失败了一半,相较之下,杀一个孛迭算得甚么?
杨再兴铁枪所至之处,如锥破浪,这三百余骑生生将已经聚拢并靠近赵桓的数百金军撞得稀烂,哭嚎声震天,个个四下夺路而逃,哪具还敢去动赵桓的脑筋?
孛迭此刻却有如适才的岳霖一般,晓得这一乱实际上救了自己的性命,当下也不再与图杨再兴厮杀,拔转马头往北便奔,身后只稀稀疏疏跟了十余骑,其余金军尽被杀散了。
岳霖待河边安定,再不见活的金人,才慨然对杨再兴道:“叔叔,可惜逃了完颜亨!”
杨再兴却笑道:“不妨,今日为叔才出了七宝山下一口浊气,异日必杀此贼!只要保得御驾平安,便放此子多活几日,值得甚么!”
随后二人并马至赵桓车驾前,杨再兴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就这么下马立在河边,拱手对赵桓道:“陛下,臣等救驾来迟!天佑大宋,未令贼子各逞,此为臣等之福矣!”
大河边上,岳家军士卒纷纷跪下。
“万岁!万岁!万岁!”
一万五千余将士在河边高呼,响彻数十里。自靖康之后,二帝北上,至此终于尽归宋人手中,虽未能尽雪前耻,也稍可慰大宋臣民了!
迎还二圣,一直是岳飞的梦想,眼下这般从金人手中强夺了一帝回来,岳飞在天之灵,是否稍可宽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