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吃这一砸,却哪里还敢往上冲,当下又退了回去。
撒离喝在帐中气得吐血,这一战持续数日,本打算不胜不收兵,可是眼下死了两千余女真汉子,带伤的更已经过万,这仗还如何打得下去?若是就此罢手,这一战可谓是自统兵以来,败得最窝囊的一次,损兵折将后,连半点便宜也没占到,倘就此下山,岂不给完颜亮那厮笑话死?
正犹豫间,乌带一脸血迹,冲进帐来,扑通跪下:“大帅!这等打法,实在憋屈!何不下山整兵,待贼子下山厮杀?末将虽不畏死,却是可惜了大好女真男儿!连日来死的死,伤的伤,却才杀了几个山贼?”
撒离喝闻言,破口骂道:“乌带!如何这般愚蠢法?若过不去碗子城,这一战算白打了!明白么?数千女真男儿便是白死了!你若有伤在身,这便将军中伤者带下山去,也算军功一件,却不可在此慢我军心!”
乌带一愕,面色木然,往后面一转身,稍微点了一下头,冲进来数名壮汉子,将撒离喝挤在帐中,撒离喝惊怒交加,大吼道:“乌带,你要作反么?丞相令某家节制河东兵马,便斩了你,也不致大罪,你敢如此妄为?不怕死么?”
乌带不敢对视,面向帐外,沉声道:“大帅坚执一战,却不论天时地利,不问胜败生死,眼下这一战,军心已失,再打下去,只怕死伤更多!他日丞相面前,自有某家一力承担大罪,但愿能换得眼下这许多儿郎性命,乌带死也值了!”
撒离喝愤然抽刀,却听“啪”的一声,刀还未出鞘,已经被几名汉子按了回去,随即被摘了宝刀,架得死死地往山下走,乌带大喝一声:“收兵!”
周围数名孛堇哄然响应,既然已经有了替死鬼,这等逃命之事何乐而不为?霎时间,军令传下,陉中诸军跑得比兔子还快,连溜带滑,连滚带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石陉中满地死尸,处处乱石擂木。
两日后,胜仗的消息传回晋城,城中喜气洋洋,这年过得比哪一年都欢乐。
“高叔叔!干!——”
岳雷待诸事平定,大睡了一日,起身见高林还在,大乐,遂命人整治酒菜,与高林痛饮,岂知高林饮过三杯,却停下碗来,摇摇头道:“明日过年,贤侄须与为叔到晋城去一遭,这是杨大哥的话,耽误不得!”
岳雷一愕:“这仗才打完,碗子城诸事未了,如何去得?便是到了晋城,也极晚了,过得什么年?”
高林笑道:“鸽书中只说别有要事相商,却不纯为过年,贤侄速速准备吧。”
说罢自家又斟了一杯:“贤侄,老高叔好久没这么痛快杀过金狗了,还是托你的福,罗彦、王兰他们便没这等好事!来,干最后一杯!”
岂知这话却说错了。
北方草原上,大雪如鹅毛,数步之外便不可见人,但在贺兰可汗金帐中,数十位蒙古好汉与一众晋城骑军,还有几位渤海、大夏人,正围着大火,烤两只全羊,却正喝得热火朝天。
“列位!明日是汉人的大年,今日且先过着,明日咱举族尽欢,不论蒙、汉、女真,只要是我部族的朋友,便可饮酒烤羊,开怀痛饮!干!”罗彦在主位上举起漆碗相邀。
“谢贺兰可汗!干!”
众人轰然响应。其间除了罗彦搜罗的诸族勇士,还有少量从夏、西辽过来贸易的行商,到了大雪天过不去,都留在这里陪罗彦尽欢,一年多来,在罗彦刻意网罗之下,已经初步建立起了以本部族为中心的一张北方贸易网,在草原上名气渐渐大了起来。
这时,一名汉子进得帐来,低身附耳至罗彦处,悄悄数语,罗彦眼中放光,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大笑道:“好!好!过得年去,便须寻金国晦气!诸位,兀术已死,蒙古人报仇的时候到了!”
南方的流求岛上,此刻细雨稀疏,还不算太冷,与北方贺兰可汗处比较之下,有如天堂,流求岛西南处一港口内,数十间房屋已经建设完备,数艘五百石大船正将一船船来自福建路的宋人运进港内,随即上岸分领种子、银钱、农具、牲口。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震响,却是在偏僻处有数艘船正在练炮。王兰一身晒得黝黑,站在岸高声叫道:“阮统领,泽州府来信,快回营商议!”
船上众兵卒听见,都埋头往船下看,水花响处,如冒出一条大鱼来,阮漓却比王兰更黑,露齿而笑,道:“王大人,可有甚吩咐?”
王兰摇摇头,手中鸽书一挥:“上岸来说!”
当日下午,提前用过年饭,数艘战船离开流求,往北而去。
“丞相!——”完颜亮在太行关前,拆来紧急文书,面如营外白雪,半丝血色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