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王兰在楼上拍栏笑道:“远才兄别来无恙?”
张远才在下面仰头拱手作揖:“王爷,何光降泉州府的?怎么也不知会一声,让老张失礼了!”
王兰摇摇头苦笑:江南诸分号主事,都是各侠义社分社老大主事,皆是些豪爽汉子,英雄了得。哪像这张远才,活脱脱便是个富商大贾模样,若是侠义社英雄都是这般模样,哪里还耍得动刀枪?当下张远才好歹要王兰搬出清泉阁,到分号去住,王兰却是不肯,说是要在清泉阁多结交些朋友,分号那边却都是兄弟。再说此间已经付了五日房钱,也不消退得,张远才拗不过,只得依了,却让店家把王半一应消费计在泉州分号账上。自有人来结算。王兰见自己一路上银钱竟然一文也花不掉,只得苦笑。
当晚各自归家,次日张远才大洒贴子,遍邀泉州有头有脸的富商们。便在这清泉阁中摆了十余席,包尽所有雅间,泉州戏乐班子来了七八个,这一日花费便不下二百缗,看得王兰咋舌,毕竟在晋城节俭惯了,哪里懂得这等铺张法,张远才却浑当没事一般。
“诸位。怠慢了,这位便是张某的东家,晋城商号地主事,王爷,日后大家多亲近亲近!”张远才今日才满面红光,全无昨天地狼狈样,携王兰一桌桌介绍过去,众富商听得是晋城商号主事。都是肃然起敬。言语间竟然颇为恭谨。
曲终人散后,张远才与王兰包了顶层。驱尽其他客人,招呼店东不要打扰,才悄声道:“王兰一向不过临安府,如今却到了泉州,莫非有什么大事么?”
“呵呵!”王兰翘起大拇指:“我只道张兄已经是生意中人,哪晓得还是侠义社模样!”
今日排场一摆开,王兰才发现,张远才身边地河北汉子不下数十位,都是神完气足的旧时兄弟,举动间都有军中风范,看来这张远才也是深藏不露,不像表面这般粗夯。听得王兰表扬,张远才一张胖脸居然也会转红,道:“王爷说笑,侠义社所为,才是商号根本,钱财不过身外物,不过为杨爷大业积储罢了,张某家在相州,与岳爷故宅不过隔三数十里,眼下尽陷胡尘中,若非杨爷主持晋城,只怕此生也休想到祖坟前烧香。”
王兰这才道:“李德在平江府之事,想来张兄早有所闻?”
张远才微微点头:“江南第一大缎坊,名不虚传,眼下泉州三成丝绸都须从李德处发出,某在泉州,自然知道。”
王兰放下茶杯道:“若是在泉州也开一间这般大地缎坊呢?”
出乎王兰的意料,张远才只是眼中一亮,随即黯然道:“泉州岂能与平江相比,那边人手充足,二百里内多少蚕户!此间十万户,倒有七八万户赖海上舟船讨生活,便是农田也无人耕种,哪有人会种桑养蚕?倒也有小户人家以此为生,却是少得可怜,实在不是开缎坊的地方。”
“既如此”王兰沉吟道:“张兄以为,此间如何才是正途?”
张远才一拍案几:“哪里还消分辨?自然以海贸为先!”
王兰直视张远才双眼:“张兄在此间也多有积储,如何不修造些海船,自行下海?”
张远才却如泄气的皮球:“王爷有所不知,张某近年来,虽说与晋城交割四十余万缗,自家也积攒了些家俬,总不下十余万缗,却是不敢下海!这海上营生,辛苦不说,须与市舶司交道得极熟,才有赚头,此外,船上人手也须精干,某在泉州城中多番搜罗,得些河北汉子,却是不精水性,下不得海。上得船去,于路又有海盗,只会驾船哪里去得?刀枪弩箭之类也须齐备,泉州府内管得又死,却是下不得手。倾家磬产,倒也造得四五艘船,只是人手便要七八百,哪里有这许多人手与兵甲?只好在此间,就分号货物周转,向番人买些货物,销到其他分号,再卖些北货到南洋,平安渡日罢了。”
王兰听得张远才诉说可怜,不由失笑:若这样地人还要装可怜,天下间不可怜的人当真不多了!
只是张远才所说的也是实情,王兰思之再三,问道:“若杨爷那边允可,某家倒可以为张兄找到人手兵甲,只是这船却须由张兄着手,早早订下来,银钱方面,仍按旧例,你三我七,晋城商号第一批便须十艘千石大船,你看着办吧!”
张远才听了,嘴巴张得老大,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今日里大大破费一番,也有尽地主之谊的意思,但在泉州城中,一桌二十余缗的席面,也算上得台盘了,张远才岂是小家子气的人?只是王兰一开口,便是十艘千石大船,这个手笔,只怕却在泉州城中也没几个人敢比拟。便是杨家、周家、邵家、朱家四大户,家财都在数百万缗以上,恐怕也不会一次打造这么多大船,据张远才所知,目前泉州城中,大小船共上百艘的都有数家,但却没有哪一家拥有十艘千石以上大船。毕竟不是每一次货物都能够保证装满一艘大船,大小结合才是合理的配置,张远才在泉州商界中已经小有面子,却主要是能够组织到大量地货源,而不是海面上称雄,乍听得王兰这般大手笔,哪里不惊骇!
“爷”张远才嗫嗫嚅嚅地问道:“一次造十艘大船,想来多了些,便船行中也须抬价,木料也不凑手,莫如大小共十艘,或者易办?”
王兰却笑道:“大船十艘是一点也少不得的,倒是小船多造些也无妨,张兄尽力筹措,可以出多少银两?”
张远才大愕,汗出如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