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日有份军报,说探知贼军有部分粮秣屯在楚丘、单州。……,赵贼的主力皆在成武。主公若使一支轻骑,夜晚出发,避开成武,一夜之间,可抵楚丘、单州,趁其不备,强攻火袭之,必能得手。”
“楚丘、单州,皆在成武之后,一居其南侧,一居其东侧。遣轻骑往去攻袭,即便能得手,撤回来怕是不易啊。”
“主公可亲引精锐,出城列阵。赵贼若敢出城截拦我部轻骑归来,可趁机袭其后阵。”
“……,如此这般?”李察罕拈须细思片刻,说道,“倒是有七八分把握。”
两军对阵,出奇者胜。有六分把握已然足矣,何况七八分?这也就等同将此事定下了。察罕帖木儿说道:“事不宜迟,兵贵神速。既然如此,这就选拣将校,今夜便出城夜袭!”
……
成武城中。
赵过披甲按刀,巡查城墙。
入秋以来,还没降过一场雨。秋老虎、秋老虎,最热的时候,阳光甚至比夏日还要毒辣。城内的树木都耷拉着叶子。为方便守城,城外的树都早被砍了,只留下一个个的树桩,暴露在阳光下,被晒得干枯萎缩。
赵过披挂的只是轻甲,绕是如此,也热得汗流浃背。
他伸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展目远望,朝远处的曹州城看了会儿。距离太远,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瞧见地平线上一抹黑黝黝。适有风吹来,卷动他身边红旗飒飒招展。本来酷热的风,其间却好似夹杂了一丝凉意。
有个随同的千户“咦”了一声,忙抬头看天,见依旧万里无云,但极远处,却好像有云层翻滚,掩卷而来。
“要下雨了么?”
“热了多少天,也早该下场雨了!”
“这是这一下雨,外边散出去的轻骑,怕就不好袭击鞑子的护粮队了。”
“咱们不好袭击,鞑子的运粮队也不好行走啊。”
“要说起来也真怪,察罕老贼耐性挺足的。这么多天,硬是能闷在城里半步不出。”
“还不是因为咱家大帅妙计高明,依俺看呀,十有**,察罕老贼是被糊住了!没准儿真以为咱想撤军,所以闷在城里,专等着咱‘撤退’之时,从后奔袭呢!”
好几个将校同声大笑。
赵过却没有笑。
“大帅?”
“察、察罕不是无谋之人,李惟馨更是智绝之士。咱、咱们这边干打雷不下雨,时日短了还好,时、时日一久,他们必有所察觉。说、说不定,现在就已经起疑了。……,诸、诸位,不可轻忽大意啊。”
还有一句话,赵过没有说出。前天,他接到了益都的密令,说陈虎已经渡过海河,将要入关。计算时日,现在应该已经过了渝关,进入腹里地带了。至多再过两三天,这消息便肯定会传到察罕帖木儿耳中。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
邓舍给他的军令:“拖住察罕”。再过两三天,就可以顺利完成了。越是在这节骨眼儿上,越是不能出错。
他心中盘算,想道:“察罕老谋深算,他越是按军不动,俺反而越是心中无底。在这关键时刻,可千万不能出什么纰漏。……,要不要?再派个人去攻他一阵?只许败不许胜。打完之后,料来大都求援的命令也刚好能送到察罕老贼营中。我军趁机佯败后撤,放他北上。岂不是好?”
“拖住察罕”,不是只拖住就行的;放他北上时,也需要做得天衣无缝,不能使其生疑。如何才能不使其生疑?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装得大败,这样一来,也能让察罕帖木儿后顾无忧,从而放心大胆地北上驰援。
而且,装成大败还有一个好处。
大都求援的令旨送到后,察罕帖木儿会不会立即驰援?对海东来说,这是个未知数。毕竟,李察罕割据一方,形同诸侯,尽管明面上他仍是元廷的臣子,但实际上怎么想的?无人可知。在和孛罗帖木儿的争战中,他已经有过多次不遵元帝令旨。这一次,他会不会也不遵从呢?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
如果换了邓舍,铁定不会遵从。
因为从军事角度考虑,最好的办法不是立即驰援,而是坐观其变。待海东军疲之时,等两虎皆伤之际,再突然后起发力。两个好处,一则,可以较为容易地击败海东军;二则,可以方便控制大都。
至若洪继勋推断的,察罕帖木儿会“围魏救赵”,舍弃大都不去驰援,直捣黄龙,来取益都。实际上,只是中策罢了。
故此,为了防备察罕帖木儿真坐视大都不救,成武的燕军也需要一场“大败”。
如若没有“大败”,就等同给了察罕帖木儿借口,前有赵过虎视眈眈,怎么北上?怎么驰援?但有了“大败”,便没有坐观以待其变的借口了。
这其中的干系,邓舍早就在军文中给赵过剖析得清清楚楚;赵过也早了然会心。所以,这个时候,他想:“应该佯装一次大败。”
计议已定,他吩咐说道:“叫、叫李和尚速来帅府见俺。”城头巡查已毕,自也率领诸将下了城墙,回去帅府。
他前脚刚到,李和尚后脚便从营中匆匆赶来。
“俺、俺有一道军令给你,你若能办成,就、就算你将功补过,不再提你上次大败之罪。若、若不能办成,两罪并罚!也、也不需俺再下令,你自提头来见俺就是。”
“是!请大帅下令,末将必不顾生死,定能完成。”
“要、要你率军,明日出城,再、再去攻打曹州一阵。”
一听是要再打曹州,李和尚顿时斗志昂扬,涨红了脸,握住拳头,大声地说道:“请大帅放心!这一次,末将若再失利,不用大帅责罚,宁愿战死疆场。”
“不。……,这、这一次,只许你败,不许你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