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细细的,断续,像是个小丫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是哪个房里的丫头受了委屈?嘉欣蹑手蹑脚走过去,首先就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她在烧什么?
借着茂密的枝叶掩护,探头往里看时,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素色裙子,虽然隔得远,仍能看得出质地、裁剪上的简陋--这三个月的时间,在绫罗绸缎里打滚,已经养出了嘉欣的眼力。虽然未必有多高明。
是个不得宠的丫头,嘉欣在心里做出判断。火烧得不大,夏日午后的风也细,小股小股地打着旋儿,渐渐扬起来,扬到半空中,就像是黑色的蝴蝶--嘉欣忽然认了出来:是纸、是冥纸!
莫不是这丫头有亲友在世子大婚的变故中丧生?这是第一时间闪过嘉欣脑子里的念头,但是很快地,她否决了这个想法。
随昭诩去谢家迎亲的,除了嘉言那一百部曲之外,南平王府的奴子也不少,丧生的也多。王妃花了不少功夫来安抚和安顿他们,给的抚恤也是不低的。七月十五盂兰节,王妃又请了永宁寺的高僧来做道场。
没理由这个小丫头要偷偷摸摸背了人,一边哭一遍给烧纸钱啊,她这是……烧给谁呢?
可惜了这个丫头只管哭,嘴里嘟嘟囔囔的,大约是在诵经,虽则周遭并无别的声响,竟也听不真切。
得想个法子……
嘉欣忽然就灵光一闪,张口叫道:“三娘、三娘,往哪里去?”一面说,一面就从浓绿的树荫里走出来,像是才看到烧纸钱的小丫头,惊呼一声,捂住口鼻,说道:“你、你……你在、在做什么?”
那小丫头也唬了一跳,脸上油油的全是汗,脸都花了,她抽泣着,眼珠子四下里乱转了片刻,退几步,一溜儿就要逃。
嘉欣哪里容她逃,三步两步上前,一把揪住她道:“蠢丫头,这哪里是走得掉的,三娘子在那头呢--你去找死么?”
小丫头“啊啊”了两声。
嘉欣伸指到唇上“嘘--”:“别作声,方才三娘子就听到了,说不知道哪个装神弄鬼,要让她看到,少不得乱棍打死--”
小丫头眼睛瞪得老大--之前就已经被眼泪浸得透了,到这会儿越发楚楚可怜,像是走投无路的小兽,惊恐得呜咽,像是连气都上不来了。
嘉欣装模作样看了看左右,又侧耳听了片刻,指着槐树边上小路道:“往那边去--这里我来收拾。可记好了教训,下回--”像是才看出来,地上堆积的竟然是冥纸一般,一惊,柔声问:“是有家人亡故了么?”
“……我阿姐。”到这会儿,小丫头才能勉强说出几个字来。
嘉欣“唔”了一声:“你阿姐哪个屋里的?”
“我阿姐、我阿姐……”小丫头身体抖得厉害,嘉欣忙按住她的肩道:“不怕不怕,谁欺负你了,你和我说,我和三娘--”
“就是她!”小丫头猛地叫出一句,眼睛里的绝望和惊恐更甚。
“什、什么?”嘉欣也吃了一惊,那惊意里至少有一半,出自于不敢相信--她、她竟然有这样的运气?
小丫头也被自己吓住了:这话虽然在她心里想过千遍百遍,恨过千遍万遍,但是、但是怎么能出口呢?怎么能说出口呢!她是不要命了么?不止是她,还有阿爷、阿娘,还有弟弟、妹妹……都,不要命了吗!
然而这个姐姐看起来这样温柔可亲,就好像你说什么,她都会认真地听--虽然也许并帮不上什么。
谁都帮不上什么。
阿姐就是死了,阿爷和阿娘也渐渐不再提起,下面的弟弟妹妹更小,他们怕是早就不记得了。他们都不记得,不记得阿姐的好处,因为王妃和六姑娘给了他们更多的好处,但是她记得。她就是记得。
这样倔强的眼脸--
嘉欣微叹了口气,越是这样的孩子,就越容易被收了心去。她绞了帕子,细细给她擦过脸,柔声道:“瞧你,脸都哭花了,这慌慌张张的,岂不叫人疑心?来,先跟我到屋里去喝口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