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他之前进园子里送花,是为了提醒她,免得她一时想不到?嘉敏这样想着,郑林向她行大礼也没有避让——她当得起。
郑林在太后面前固然巧舌如簧,到嘉敏面前就省了这些话,开口说的便是:“听说公主大喜了?”
嘉敏心道莫非他有什么礼要送我不成——要说他们俩的关系,借谁之手都不方便,所以亲自来与她说?当下垂首,微饮一口酒。
郑林明显犹豫了片刻,方才说道:“我原以为公主与宋王殿下——”
嘉敏猛地抬头,郑林叹了口气,收住话头,自罚了一杯,才道:“我说一句话,公主不要生气。”
嘉敏道:“明知道会让我生气的话,不说也罢。”
郑林沉默了一会儿,苦笑:“不说……怕是不成了。”
嘉敏心里一沉:“是李十一郎——”
“不是他。”
“那是——”
“李家,”郑林眼帘微垂,“李家郎不是良配。”
这回轮到嘉敏沉默了,又饮了半口酒,方才说道:“……却是说迟了些。”已经订亲了,李家没有对不住她,她怎么好反悔。
“我原道九夫人刁难——”郑林才说了这几个字,脸上就是一凉。他原来得及避开,到底没有,自个儿提袖慢慢抹了酒水,“……公主这婚讯来得太急,我、我不知道该如何与公主说。”
嘉敏泼了酒,倒又冷静了些,李家九夫人来找南平王妃的事她是知道的,不想却是郑林在背后捣鬼。
而李十一郎……
“李家……”嘉敏说了这两个字,猛地灵光一闪,脱口道,“李夫人她——”
“再过四十七天,就是周年祭了。”郑林淡淡地说,口气平淡得不像是缅怀,这个日子,这句话在他心里埋了太久,每日每夜,每时每刻,然而环顾左右,冠盖京华,竟是不知道能说给谁听。
嘉敏吃了一惊,回想起瑶光寺里惊艳一瞥,那个缈白的影子在灯火里,在壁画里,她说后有猛虎,下有毒龙,被困在悬崖之上的旅人,却只心心念念舌尖的最后一滴蜜——人所能奢求的,不过这一点甜。
她死了——谁杀了她?以嘉敏如今的耳目之灵便,竟从未听人提起,是讳莫如深,还是别有蹊跷?
嘉敏深吸了一口气,做出第一个推断,试探着问:“是李家?”李夫人虽然被郑家接了回去,终究是李家妇,她与郑林夹缠不清,郑李两家也不知道知道多少,要说李家因此嫌她坏了名声,也是说得过去的。
终究她没有再嫁。
如果是李家下的手,那么去年秋末,李家兄妹所受的伏击——难道不是咸阳王?嘉敏看住郑林,郑林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先是摇头,说:“不是。”停一停又道:“伏击李家兄妹是我干的。”
嘉敏脑袋里“轰”了一声——去年秋李家兄妹躲进她的庄子,是周城和昭诩救了他们。也就是说,这件事有昭诩插手——昭诩也相信背后指使伏击李家兄妹的是咸阳王吗,还是知道真相?
这却不好问郑林,想了想,先说道:“侍中节哀。”
郑林敛手回礼,以未亡人的礼节。
嘉敏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李家杀人,那嫌疑最大的就只剩太后了,郑林伏击李家兄妹,恐怕就是做给太后看。然而从郑林眼下的反应来看,对李家的报复恐怕不止于伏击。对李家尚且如此,太后那头,她不信他没有动作。
只怕李十一郎今春在朝堂上的平步青云和他也脱不了干系——要爬得高,摔下来才格外惨痛。
已经死了一个八娘……嘉敏心有戚戚地想,给李夫人陪葬的人可不会少。然而……她有什么资格劝说他罢手?从来,“原谅”这两个字最是不可劝,他放不下就放不下,凭什么原谅?凭什么让受害者原谅?
想是李夫人当初在李家吃了不少苦头。嘉敏也零零碎碎听到过一些闲话,只是没有深想,想来郑林知道得会更多。
至于太后……嘉敏默默地想,郑林他会暗地里投靠皇帝吗?至少咸阳王出京应该有他的推波助澜。可笑她当初还道是她的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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