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娘子且慢!”和静县主“咚”地狠敲了一下手鼓,说道,“十九娘这谜出得好,不仅裴娘子猜不出来,我也猜不出来,我猜,在座各位,是一个都猜不出来。我说十九娘,你不会就随便编了这么个东西出来,根本就没有谜底吧。”
明月眨了眨眼睛,甜甜地道:“阿姐这说的什么话,既然是谜,哪里能没有谜底。阿姐猜不出来,也不能胡说呀。”
“那你倒是说说,谜底是什么?”和静县主一步都不肯放松。
明月又眨了眨眼睛,却往嘉敏看过去:“三姐姐,这位县主阿姐好凶啊。”
嘉敏:……
这丫头倚小卖小都卖出经验来了。无奈何,只得说道:“十九娘说有,自然是有的。”
“哦,”和静县主冷冷逼问道,“你猜出来了?”
“县主,”谢云然忽道,“我猜出来了。”
和静县主吃了一惊——她是真心以为明月这个丫头不过是在胡编乱造,不想谢云然竟然应了。心里又惊又怒,脱口道:“是什么?”
“没有腿也没有手,没有嘴巴也没有尾巴,”谢云然微微一笑,“我猜十九娘看到那东西,是在雨后?”
明月拍手道:“谢姐姐最聪明了!”
众人:……
众人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个狡猾的小丫头,没有腿没有手,没有嘴巴没有尾巴——每个字都勾得人往什么动物上想,其实是雨后的水滴——那水滴,可不就有沿着房梁、房柱往下滑的。
唯有嘉敏心生怜意:在座都是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小娘子,哪里见过光溜溜的房梁,又哪里见过漏水的屋顶。这谜虽然简单,又取巧,却也只有明月出得出、想得到了。
谜底既解,和静县主闹了个没趣,悻悻只说道:“从来都是猜字谜的,不然,闹出个什么生僻物件来,又谁猜得到呢。”
“县主阿姐这就说错了,天一生水,可不是什么生僻物件,”明月脆生生应道,又转脸道,“裴姐姐,我的花呢?”
裴娘子哈哈一笑,转身去了。
众人口中虽不言语,心里都在揣测:这园子里最美的花……却是个难题。
这宝墨园中林林总总,倒有二三十种花,这时节开的,桃花李花,杏花樱花,牡丹芍药,蔷薇海棠,郁金香,映山红,紫金花,含笑,结香,晚茶花。要说最美的一种,兴许可以数到牡丹,毕竟牡丹富贵,但是这最美的一朵……却从何说起。
都想着怕是要等上许久,甚至有人暗地里寻思,在裴娘子回来之前,是不是先玩一轮。
却不料片刻,裴娘子就转了回来,手里果然是一朵牡丹,艳如云霞,回到亭子里,笑吟吟插在明月的鬓发上,拍手道:“好了。”
明月故作不满:“这位姐姐,怎么就能断定,这是园子里最美的一朵?”
裴娘子刮了刮她的面颊,笑道:“因为小妹子你艳压群芳啊。”
亭中先是一愕,继而哄然大笑,有的小娘子连姿态都把持不住了,更勿论矜持。都纷纷想道:这个裴娘子也妙。
这要换到其他小娘子头上,一个“艳压群芳”能把人羞死,这亭中桃红李艳的,各有千秋,任谁都提不到一个“压”字,但是明月年纪小,又生得玉雪可爱,眉目精致得没得挑,之前却装了浪荡子的口气调戏裴娘子,这会儿裴娘子调戏回去,可不应景。
一时哄笑过去,鼓点又响。
谢云然轻启朱唇,念的是:“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鼓声一停,诗又未完,花落在天水碧绸裙的小娘子手中,觞却浮于李家小娘子面前——嘉敏还是不知道她是李十五娘还是十六娘。
和静县主说道:“五娘,你出题。”眼皮一撩,似笑非笑看了李家小娘子一眼。
“我……”被称作“五娘子”的小娘子一时有些惊慌,像是料不到花这么快就到了自己手里,支吾了半晌。
和静县主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却也并不发话,只冷冷看住她。五娘子咽了口唾沫,一横心,结结巴巴说道:“我素听说谢娘子是个美人,所以我、我……我想请李十六娘揭开谢娘子的面纱。”
她口中说话,头完全不敢抬起来。
远翠亭中静得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