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阿碧微点了点头,意思是有她在,毋须担心太后安危。便应了话,走到还在发懵的李十一郎面前,说道:“李兄请随我来。”
如今殿中就只剩了李家老太爷和太后,后头站着阿碧——阿碧是无须避的。李家老太爷人老成精,哪里不懂,开口便问:“太后可是认得这块玉玦?”
太后叹息道:“哀家认得。”
“是谁?”
“哀家没看错的话,这枚玉玦,应是清河王遗物。”——她当然不会看错,这枚玉玦,原就是她赠给清河王。
李家老太爷当时一怔:清河王……清河王已经过世年余,当初他被于家父子扑杀,随后太后就被软禁在永巷门内,清河王的家产也被于家吞没,到后来于家父子叛逃,就连于家父子家产一齐补给了咸阳王。
——咸阳王应承,将长子过继与兄长为嗣。
如今这枚玉玦既是清河王所有,那多半就是咸阳王落下的了。
李家老太爷的脸色不知不觉郑重起来。如果是元明炬,叫他赔一条命不为过,就如十一郎骂的,他是贼子,人尽可侮。
但是咸阳王不一样。清河王是为国尽忠,冤屈而死。当年咸阳王南逃,也是奸臣作乱,主上被蒙蔽,而不得已“小杖受、大杖走”,虽客居金陵,却心念故国,也是回京前朝廷大肆宣扬的。
李家老太爷思忖良久,忽地冒出一句:“老夫是一心为公——”
“哀家明白。”太后也叹了口气,她知道李家老太爷什么意思。前些年,李家老太爷还在度支尚书任上,清河王几次上书,请求赎回咸阳王,都被他砌词拒绝,想是咸阳王回朝,听说了前事,报复回来。
当然她知道真相并非如此——真相从来都不重要——但是如果李家这样想,未尝不好。至少三郎是保住了。至于咸阳王,就是李家,也不会自信到以为,能够就此扳倒。无非是这边补偿,那边薄惩。回头她再找机会补回给他就好。
前后想定,觉得反而比栽在元明炬身上更为合适。
太后于是说道:“陛下后位已经定了穆家娘子,还少了位贵妃,想来九娘也要及笄,不知道李卿可有意——”
去年八娘和九娘就曾被留在宫中,当时李家是寄予了厚望,想要博个后位,不想却落在陆家,更不想之后风波迭起,反而庆幸。如今太后拿出贵妃作为补偿……也是诚意了,不过,与其九娘,不如——
李家老太爷捋须笑道:“我家十二娘明年也及笄了。原本去年诞辰,她没赶回京里,我还道她没福。”
太后知意,颔首应了。又道:“我瞧着十一郎这孩子气宇轩昂,可有出仕?”
两人竟一五一十讨价还价起来。
昭诩陪着李十一郎出了永安殿。李十一郎是世家子弟,对殿内将要发生的事虽然不能全然猜中,也**不离十。心绪低落得无以复加。昭诩实在看不过眼,也只能拍拍他的肩道:“李兄节哀。”
李十一郎不肯失礼,强打起精神道:“还没谢过世子。”
昭诩笑道:“何必这样客气,不过举手之劳,换你我易地而处,想来李兄也不会吝于援手。”
李十一郎心里暗道一声“惭愧”。真要易地而处,他恐怕未必能如南平王世子这样坦荡无畏。他心里埋怨祖父市侩,然而他们这样的人家,难道真有什么事,能够随心所欲,罔顾家族利益?
两人一面说,左转几步,就进了偏殿,一进门,就看见元明炬——陈许自然下了大牢,永泰公主被督促回房歇息,他被带到这里等候。
四目相对,李十一郎腰背一僵。虽然到这时候,他大体上已经可以肯定,事情不是元明炬所为。但是陈许毕竟是他的手下,陈许带去伏击和追杀他们兄妹的羽林郎,毕竟是他的手下。
李十一郎冷哼一声,就要退出去,昭诩忙拦住他到:“李兄听我一言!”
李十一郎目色一冷。
昭诩双手一合,作了个长揖。李十一郎欠他救命之恩,哪里敢受,忙双手托起,说道:“世子不必如此。”
昭诩道:“李兄难道要就此放过袭杀八娘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