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称“谢姐姐”而直呼“谢娘子”,是有意撇清她们的关系,谢云然心领她的好意,让开半步,笑吟吟道:“云娘不敢。”
半夏应声再上前,崔嬷嬷扯住谢云然的衣角哀求:“云、云娘——”
四月忍无可忍,叫道:“我家娘子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她话音方落,半夏已经到跟前,正正反反又是十余记耳光。兴许是因为熟练了,或者打得顺手,这十余下比之前,力道大了不少。崔嬷嬷没缓过劲来,硬生生挨了个十足十。晕头转向中,听半夏喝道:“知错了么?”
“知……知错了。”崔嬷嬷有气无力地回答。
“哪里错了?”半夏并不因此就轻易放过她,紧追着问。
崔嬷嬷哪里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明明她哪里都没有错!她奉命来探望谢云然的病,有错吗?谢家百般阻挠,她孤胆闯关,有错吗!谢娘子不诚实,不让她看她的脸,她被迫拿话激她,有错吗!
她这都是为了完成老夫人的吩咐啊!她这样忠心又耿直的婢子,全洛阳都找不到第二个!
崔嬷嬷满心满脑子都想着只要过了眼前这关,回府之后如何哭诉,如何告状,如何把谢家这两个丫头片子踩到泥里去——她挨了这么多下耳光,不过就要她们跪地求饶,她可真是太宅心仁厚了。
半夏见她半晌无语,重复问:“哪里错了?”
崔嬷嬷支支吾吾道:“我、我——”
“掌嘴!”
那个恶魔一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自她来到这里,仿佛就只会说两个词,一个“半夏”,一个“掌嘴”,崔嬷嬷一哆嗦,双膝发软,不知不觉已经跪了下去:“奴婢知错了、奴婢是真的知错了!”
“错在哪里?”半夏铁面无私,冷冰冰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崔嬷嬷固然人老成精,却是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猛地记起之前四月叫的话,想道:只能先这样应付了。
便应道:“奴、奴婢不该直呼谢娘子名讳。”
却听那个恶魔一样的声音“嗤”地一笑,半夏随即骂道:“谢娘子是谢娘子,关我们姑娘什么事!”
“那、那、那……”崔嬷嬷是彻底糊涂了,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对横空出世的恶魔主仆。思来想去,再没有别的办法了,也就是谢云然,与他崔家有婚姻之约,算是半个自己人。
于是勉强转过身子,对着谢云然磕了三个响头,说道:“谢娘子,奴婢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
“来看我死了没有。”谢云然轻轻巧巧接口道。声音里一丝儿感情也听不出来。
崔嬷嬷话语一滞,这一次,她也再没有胆气质问谢云然怎么敢恶意揣度长辈了,只老老实实说道:“让谢娘子误解,是奴婢的不是,但是我家老夫人,确实是打发奴婢来,探望谢娘子……”
抽个空档瞅了谢云然一眼,厚实的面纱,看不到谢云然的表情,但是谢云然并没有反驳,意味着有戏!
“奴婢愚昧,”崔嬷嬷整理措辞,低声下气道:“如今奴婢实在也不知道自个儿到底犯了什么事,冒犯到贵人。奴婢私心里想着,这里终究是谢娘子的地方,从来都听说客随主便,所以……”
“你也知道客随主便!”四月冷哼一声。
崔嬷嬷也不在意——她原本就是打算了用这四个字来挑拨的,只是谢云然不发作,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所以奴婢斗胆,想恳请谢娘子,帮着奴婢问上一问,就算是死,也让奴婢……死个明白!”
话至于此,伏地呜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