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走门路

局不变，只是那些书香气少了几分，多加了个小厨房，院子里的花草也有限，倒是用花盆栽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菜蔬。这些都是韩芊的宝贝，平日里仔细的浇水捉虫，养的着实精细。

    韩锦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原本她还没在意，但猛然间听见了‘尚书府’三个字，她的脚步立刻顿住了。

    “姑娘……”贴身丫鬟画眉刚要说什么。韩锦抬手压在唇上制止了她到嘴边的话，以眼神示意她闭嘴。

    “……你说什么？居然被关进了诏狱？”这惊讶而清润的声音是韩芊。

    “是的。”这轻柔而温和的声音是苹果儿。

    “知道是什么缘故吗？”韩芊问。

    “奴婢也是道听途说，郡主可别当真。”

    “废话什么，快说。”

    “据说，是因为邵公子跟三长公主……那个。”苹果儿吞吞吐吐的压低了声音。

    “哪个？”韩芊十分的好奇，甚至忘了压低了声音说话。

    “就是……就是脱光了衣服搂在了一起……”苹果儿说完，自己也羞红了脸。

    “哇！”韩芊惊讶的喊了一声，“邵公子好厉害哇！胆子不小。”

    “所以咯！”苹果儿叹了口气。

    在院门外的韩锦被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吓的魂飞魄散，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画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姑娘别怕，咱们当没听见……啊！”画眉忽然惊叫了一声，拉着韩锦飞速的躲到院门旁边。

    韩锦再次被莫名其妙的吓了个半死，猛回头看见一只豹子的脑袋，反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啐道：“死丫头！你要吓死我啊？！”

    “喵喵？！谁在外边？”院子里传来韩芊的声音。

    “呜呜……”云豹喵喵高冷的瞥了院门旁边的主仆二人一眼，懒洋洋的转身回去了。

    “吓死我了！”画眉拍着胸口大口的喘气。

    里面的苹果儿已经从院子里出来，看见被吓得靠在墙上顺气的画眉以及眉头紧皱的韩锦时，忙上前行礼：“哎呦，是大姑娘来了！被喵喵给吓到了吧？这家伙就是喜欢不声不响的吓唬人，姑娘别害怕，它懒得出奇，吃的东西都要送到嘴边才肯动，绝不会伤害谁，姑娘快请进。”

    “哎呦！就算是不咬人，这猛地一出来也能吓死个人啊！”画眉叹道。

    “妹妹说的是。”苹果儿忙笑道，“郡主已经叫人把它带下去了。也就这会儿功夫它能出来走一走，平日里它可都呆在笼子里睡觉呢。”

    说话间，苹果儿引着韩锦和画眉进了院子。

    韩锦上前去给韩芊见礼，韩芊又笑着安慰了她一翻，方问：“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母亲房里传晚饭？”

    “祖母说，等二婶娘过来就开饭。”韩锦一边说着伸手摸了摸一株碧绿的植株以及上面的青色果子，笑问：“小姑姑，这个是什么？也能吃吗？”

    “这个叫青椒。是宁侯夫人取得名字，能吃，对身体大有裨益。你看这些果子，再过几天就可以摘下来做菜了。到时候给你尝尝。”韩芊得意的笑道。

    “听说国医馆东陵分馆跟西洋人买了一些蔬菜的种子，就是这些吗？”韩锦对此十分的艳羡，她早就听说国医馆里有一些稀奇的菜蔬，只是无缘得见，更没尝过，想不到她小姑姑竟然弄了来。

    “不是，这是那些种子又培育出来的第二代种子，夫人说，这些比之前那些更好。”

    “这可真是太好了。”韩锦赞道。

    “是呀。还有这个叫辣椒的。夫人说，用这个烹调菜品的味道，比姜，蜀椒以及茱萸都好，是别样的味道。”韩芊说着，自己先咂舌，叹道：“我真是很期待呀！”

    “辣椒？”韩锦看着那个另外一种形状的青色果子，又回头看看自己跟前的这一株青椒，心想难道这不仅仅是形状不一样？

    “嗯，这个是辣的。那个不辣，会有点甜。”

    韩芊惊讶的叹道：“这么奇怪，看上去它们好像是一种东西。想不到却完全是两个味道。”

    “我也觉得很奇怪。”韩芊笑着把手里的水壶交给香橙，忽然又问：“刚喵喵忽然出去，把你们吓坏了吧？”

    “没事，就是画眉吓了一跳，我看见是它，就不害怕了。反正它也不咬人。”

    “嗯，它挺乖的。”韩锦接过樱桃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转身去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韩锦也坐，“你今儿在家里做什么了？也别只是闷在屋里做功课，也要出来透透气。”

    韩锦点头答应着，心里想来想去，还是没把邵素雯来找自己的事情跟韩芊说。虽然她知道这事儿韩芊想知道肯定就能知道，但她觉得韩芊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管这事儿，这些事情在她的眼里也只是笑话一半的存在，她根本不在乎。

    她也不需要在乎这些。这世上的人和事，十有八九在她的眼里也不过是笑料罢了！

    能成为她的笑料或许还算幸运，更多的是，她根本不会在乎，连笑也懒得笑。

    苹果儿把喵喵送去后面安顿好，洗了手顺便端了一盘紫晶葡萄来放在藤编的小几上。旁边的香橙立刻上前去摘了一个大的，小心翼翼的剥了皮送到韩芊的嘴边。

    韩芊张嘴含了葡萄，方指了指水晶盘子示意韩锦也吃。

    画眉见状忙上前去剥葡萄皮儿，韩锦已经自己拿了一颗来剥，画眉只得退了下去。

    姑侄两个用自己不同的方式吃葡萄，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地暗下来，西天边原本灿烂的晚霞渐渐地变成紫色，收敛了光芒，渐渐地隐在葱茏的树木之后。

    韩芊吃了几颗葡萄觉得没什么意思，遂起身道：“我去看看父亲。你是跟我，还是去母亲那边？”

    “我也好几天没去给祖父请安了，就跟小姑姑一起过去吧。”韩锦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件事。

    “那走吧。”韩芊拿过帕子擦了擦手，站起身来等苹果儿和香橙两个人给自己整理发髻以及衣裙，等一切妥当了才带着韩锦去给韩熵戟请安。

    韩熵戟虽然伤愈，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但身体却变得极差，每天最多也就在院子里走几步，平常时候只在床上或躺，或靠，连看书都不能太久，大长公主只吩咐家里的幕僚先生在旁边读给他听。

    韩芊带着韩锦来请安，屋里不相干的男子便都主动退了出去。

    韩熵戟看着女儿和孙女一起过来，自然高兴。

    父女祖孙说了些闲话，刚好韩钧也进来请安，见了韩锦，很是意外，因问：“你怎么也来了？”

    韩锦轻笑道：“难道只许哥哥来给祖父请安？”

    “也不是。就是没想到你会这个时辰过来。”韩钧笑道，“怎么看你脸色这么不好？可是又不舒服？”

    韩熵戟便道：“不舒服就不必过来，女孩儿家，身子是最要紧的。”

    韩锦忙躬身应道：“谢祖父关爱，锦儿没事儿的。这屋里蜡烛点的多，所以才照的我脸色苍白。是哥哥关心则乱罢了。”

    “他是长兄，关心你也是应该的。”韩熵戟摆摆手说道，“刚我叫人给我读书听，这屋子里的灯烛就点的多了。你既然受不了这烛油的味道，就跟你哥哥去外边说会儿话。让你小姑姑留下来陪陪我就好。”

    韩锦又欠身答应着，转身看韩钧。韩钧只当是妹妹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便向祖父和姑姑告罪退了出去。

    门外廊檐下，韩锦坐在栏杆上靠着廊柱，仰头看着韩钧，没说话便先叹了口气。韩钧侧身靠着廊柱站着，双臂抱在胸前看着夜空中即将圆满的月亮，低声叹道：“父亲在月底可回来。那件事情也是早晚的事儿，你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就好，若有委屈，尽管跟哥哥说。”

    韩钧说的自然顾氏进门的事情，他心里其实也不怎么自在，只是这种事情做儿女的是没有权力说话的。更何况他们的外祖家已经没了之前的势力，更无法替他们兄妹出头做主。如今能能靠的，也只有自己。

    “我知道。”韩锦轻轻的点头。

    “其实我们应该庆幸是江南顾家。祖母这样做，应该也有几分心思是为了你我着想。”韩钧又低声说道。

    江南顾家，虽然也是名门，但却已经不再是望族。顾家的势力主要在商界，他们家的女儿进忠毅侯府做继室夫人，肯定要做小伏低，绝不敢虐待了原配所出的子女。

    “哥哥，你听说邵家的事情了吗？”韩锦鼓了鼓勇气，觉得这事儿也只有哥哥能问了。

    “邵家？什么事？”韩钧立刻警觉起来，按说韩锦养在深闺，年纪又小，怎么会知道外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今儿邵家的姐姐来找我，说她哥哥被关进了诏狱。是因为嘉莹长公主？”韩锦试探着问，“哥哥你听说了吗？”

    “这种事情跟我们没关系，你不要多问，更不要多管，这不是你小孩子能管得了的事情。”韩钧低声叮嘱，“如果那个邵家的姑娘再来找你，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了吗？”

    “可是，哥哥，我始终都要面对这些事情，难道你要护我一辈子吗？”韩锦低声问。

    韩钧低头看着妹妹，韩锦有一张酷似周氏的脸，看着她，韩钧都像是感觉母亲又在妹妹身上活过来一样——这也是他这两年不怎么敢去找韩锦的原因。

    “哥哥？”韩锦看韩钧走神，又提高声音叫了一声。

    “哥哥会护你一辈子的。”韩钧轻轻地点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肃穆郑重其事，与其说是承诺，倒不如说是誓言。

    “谁能护谁一辈子呢？”韩锦自嘲的笑了笑。

    韩钧皱眉看过来，半晌方问：“锦儿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想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做。”韩锦抬头，眼睛里有点点泪光，哑声道：“哥哥，若是母亲还在，该多好。”

    韩钧的目光一紧，忍不住伸手去敷在韩锦的头顶，轻轻的揉了揉，沉声说道：“别怕，还有哥哥在。”

    一片浮云飘过，遮住了那轮明月，月色晦暗，廊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忽明忽暗。里面传来两声咳嗽，没多会儿的工夫韩芊叫人，韩钧兄妹两个忙起身进了屋里。

    ……

    第二日，邵素雯果然叫周平家的来忠毅侯府给韩芊送东西。同周平家的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婆子两个小丫头。侯府门上的人认识周平家的，当时便愣住了。

    周平家的笑道：“几年不见了，难道都不认识了？”

    门上的人忙拱手道：“不是不认识了，只是想不到周嫂子你另谋了高就，居然进了尚书府。佩服，佩服！”

    “我进尚书府也还是奴才罢咧，又没正经当上主子，哪里值得佩服？到底让不让进去，你倒是给个准话儿，不让进，我们立刻就回了。”周平家的依然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气势。

    “这话儿说的，尚书府的人来给大姑娘送东西，怎么能不让进呢？请，里面请了您！”门子拱手相迎，把周平家的四个人请进了内宅。

    韩锦见了周平家的，恍惚中如同回到儿时，一时又忍不住伤心。

    周平家的忙上前劝慰了一翻，又把邵素雯叫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拿给韩锦看。韩锦对这些首饰和绣品都不怎么在意，随便看了两眼便叫人收了起来，另拿了一封书信给另外的婆子，说道：“回去交给你们姑娘，就说我多谢她费心了。周妈妈先留下来陪我两日，回头我叫人把她送回尚书府。”

    邵家的婆子不敢有异议，一边答应着，福身告辞而去。

    且不说韩锦留下周平家的，又叫人专门去请了韩钧回来，兄妹两个同周平家的说话儿，却说那邵家的婆子拿了韩锦的书信回去立刻交给邵素雯。

    邵素雯打开书信一看，心里便是一阵惊慌。邵夫人刚好在旁，见状也不多问，抬手从邵素雯手里夺过书信细看，看罢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己的儿子居然玷污了长公主！这可是凌迟的大罪啊！

    邵夫人吓得眼睛都直了。

    刚好，邵锡兰那边也从陈秉义的嘴里探听来了消息：“人在诏狱关着呢，没用刑，也没审问，一日三餐倒是有，不过以邵公子身娇肉贵的肯定吃不下。性命是无忧的，万岁爷不发话谁也不敢造次，但最怕的也是这个，若是万岁爷把这事儿忘了，邵公子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外边的太阳了。”

    邵锡兰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和邵素雯从韩锦那里探来的消息合起来仔细一琢磨，立刻明白了皇上的用意。

    这种事情，皇上肯定是不会张扬的。张扬出去，皇室颜面无存，若是把邵家满门抄斩，这三长公主的名声也就甭要了！未出阁的公主跟大臣之子私通，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举国上下都得震惊。

    怎么办呢？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两个人成婚。长公主下嫁到邵家，邵家从此成为皇亲国戚。两个人幸福美满的生活，那么这段丑事就自然而然的被抹了去。

    所谓‘玷污’，也就变成郎情妾意的佳话。

    邵锡兰一个人闷在书房里想了半日，最后看了看时辰，换了朝服，进宫去面圣了。

    邵夫人看着她家大人明显佝偻的身影，站在廊檐下长长的叹了口气。

    “太太，起风了，进屋吧。”邵素雯从旁劝道。

    “素雯哪！这次可多亏了你。”邵夫人拍拍邵素雯的手，叹道，“若是你哥哥能尚了三长公主，你就是第一个功臣。”

    “太太可别这样说，大哥能尚主，是我们邵家祖上的阴德，是老爷和太太谋划有方。”邵素雯低头道。

    邵夫人看着邵素雯依然低眉顺眼的样子，满意的点头：“你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邵素雯笑了笑，转身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送到邵夫人面前。

    “你的事情也是我们邵家的事情。放心，我跟老爷，会全力为你操持的。不过，眼前这情景，皇上刚下了立后的圣旨，我们也不宜太过着急，先缓一缓，以来把你哥哥的事儿办妥了，而来，也等那立后的热乎劲儿过一过。皇上过了年就二十三岁了！那韩家的小郡主才十三岁，看大长公主的意思至少还有两年……哼，两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邵夫人自信的微笑。

    “母亲深谋远虑成竹在胸，此乃女儿的福气。”邵素雯欠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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