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和酒吧的人很熟悉,一进门就直奔某个调酒师而去,“最近生意不错?”
那个调酒师有双好看的手,手指修长,很快调好了他需要的饮料,随意攀谈起来。
除了对饮品里的酒精含量表示不满以外,纪攸宁没有任何意见。不过看看老板点的只是茶水,也就放弃了抗议。
“叶清商还在上学的时候,曾经在这家酒吧驻唱,我们就是在这儿认识的。”交谈的间隙,宋忱低头轻声说。
总是堵在吧台也不太好,他和调酒师没说几句话,敲诈了一盘免费的瓜子,就端着饮料离开,打算另寻个地方坐下,没想到刚一转身,正好撞到一个走过来的人,杯中的茶水泼洒出来,溅了一点在衣服上。
“对不起对不起!”撞了宋忱的人连声道歉,伸手帮他擦掉水渍。
“不要紧。”宋忱低头看了看,只弄湿了一点,拉着纪攸宁离开了。
刚坐下没多久,那人就端了些小吃过来,还是满脸歉意,“刚才真是不好意思了,要不你把衣服拿去洗衣店,花多少钱,我出。”
宋忱正在和纪攸宁聊天,看到对方态度诚恳,也不打算敲诈他,反正那些水渍现在也干了,于是推辞:“不用,一点小事。”
“也是缘分,这家的点心和无骨鸡翅都不错,我要了一点,算是赔罪了。”对方自来熟地坐在旁边,放下手里的小吃,微微一笑自我介绍,“我姓尹,叫尹尚秋。”
宋忱之前每次自报家门的时候,都会有人惊讶地说:“啊,原来是你!”
这种“全世界都认识我”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他只是客套地笑了笑,“哦哦,幸会幸会。”
尹尚秋语言幽默风趣,在浮躁的酒吧里有种难得的稳重气质,而且又是一个人来的,为了多蹭几盘点心,宋忱当即决定不赶人走了,挂上一副惯常的笑脸和他聊天。
于是,纪攸宁目瞪口呆地看完了自家老板舌绽莲花,并且在短时间内编出一套关于身份职业的完美谎言的本事——太强大了!
尹尚秋模样青涩,肤色微黑,估计不常来这种地方,一问之下就被宋忱套出了实话,果然是来帝都上大学的学生,才大二。而无良老板和软萌新员工看起来再怎么学生气,到底都是走进社会的人了,论阅历还是比他多一些。
“你是玩儿机车的?”过了一会,宋忱才注意到他的穿着。
虽然没有染发也没有打乱七八糟的耳钉,但尹尚秋穿的是不怕冷的黑色皮夹克,左手戴着同色手套,另一只则和机车钥匙塞进了口袋里。
“机车啊……”纪攸宁兴致缺缺。他在国外当交换生的时候,因为考虑到住宿成本,所以选的房子位置不好,每天晚上都有一群不良青年骑着机车呼啸而过,巨大的噪音耳塞都堵不住!
“对,自己改装重型机车。”尹尚秋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又补充,“不过也不敢改的太过分,毕竟上路之后还是安全最要紧。”
洒脱里不失稳重,一个完美的回答。
宋忱兴趣更浓,“什么样的车啊?”
“雅马哈的一款,蓝色的。”尹尚秋狭长的眼睛一弯,深得向门外汉介绍的精髓,不提型号只说颜色,更加直观。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身旁的人另有所问。
宋忱是个做事情目的性很强的人,照例吹捧了一番尹尚秋后,询问:“那你知道有一款红黑相间的车是什么牌子吗?发动起来声音到不是很大,看起来也挺精致的……”
生怕尹尚秋不理解,他还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嗯,照你的描述,很有可能的杜卡迪的一款,具体什么型号暂时想不起来了。”尹尚秋想了想回答,“不过玩机车的人多半都会自己改装的,如果能看到照片,能根据改装风格判断出是谁,这个圈子说到底也不大的。”
“哦?这都能看出来?”宋忱很感兴趣,“不过那辆车不是我在这里看见的,恐怕不好找吧。”
尹尚秋喝了口漂浮着冰块的啤酒,“那不一定,每个人的车都有自己的特点,外行可看不出来哦。不过我恐怕帮不了什么,比起这里,上海的机车圈子我倒更熟一些。”
“上海?”宋忱下意识紧张地攥住衣角,然后觉得自己真是神经过敏,“论发展可比这里强多了,干嘛来这儿上学?”
“看看首都的风情,家里人也希望我出来走走。”聊得越来越投机,尹尚秋换个更加放松的坐姿,“你……不是想找车,而是找人吧?你要找谁?还是说被人撞了?”
他说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圈子里总有些败类骑着车横冲直撞的,撞了人就跑,真对不住了。”
“没有没有,就是那天在路上看见过,觉得那车挺帅。”宋忱赶紧否认。
“杜卡迪啊,比很多轿车都贵了,肯定帅!”说到自己擅长的话题,尹尚秋兴奋得眼睛发亮,果真还是毛头学生。
宋忱配合地跟他一起笑起来,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魔都人,喜欢机车,同样穿黑色皮衣。尹尚秋和那个人,重合的地方越来越多了。
对路边随意一瞥的重型机车,宋忱不感兴趣,他要找的是一个恩人,帮他从那里逃出来的,大好人。
可不管怎么回忆,他能记住的只有那辆车,以及配套的头盔,就是想不起他的样子了。
……
“钟大哥,我告诉你,出大事了!”纪攸宁躲在房间里,压低声音打电话,“你要是再不回来,老板就和开机车的小白脸跑掉啦!”
钟晚的声音很迷茫,“……什么?”
“老板在酒吧认识一个男的,玩儿机车,一看就不像好人,但两个人一见如故了!”在纪攸宁心里,宋忱的“原配”只能是钟晚,怎么能出墙呢?
“什么!”本来在睡午觉的钟晚,差点从床上掉下来,“他们怎么就一见如故了?”
纪攸宁继续煽风点火,“谁知道呢,反正老板特别喜欢和他一起玩,连续好几天晚上都出去了。钟大哥,你家人身体好些了吗?”
言下之意,没有大事就赶紧回来吧!
钟晚这才想起自己用的理由,“好多了。我忙完了就马上赶回去。一后宋忱出门你跟他一起去,坚决不能出现夜不归宿的情况!”
他就知道老板绝对闲不住,自己一离开,立刻不知道从哪里发掘出蓝颜知己!
重型机车难道会让男人更有魅力吗?早知道老板喜欢这款,他作为曾经的元老级人物,就不退圈了!
电话刚挂断,楼下有人亲切地招呼,“阿晚起来吃下午茶了,我去上班。”
“大哥……”钟晚下床,深深叹气,“我都多大了,能不能别老用哄你闺女的语气哄我?”
“这不是最近刚晋升奶爸嘛。”西装革履的兄长表情温柔,“你难得回来一次,多照看一下囡囡。”
钟晚却摇头,“我要打听的事已经有了结果,明天就回去了,老板那里不好请假的。”
不幸中的万幸,他所警惕的人一直没什么动作,宋忱现在,还是安全的。
无辜的宋忱又一次中枪倒地。
他对那颗还在上学的小嫩草没什么兴趣,只是在家里,纪攸宁属于乖乖的好孩子,不忙了就看电视做家务,尉迟佛音又不喜欢说话,和这两人都没什么共同话题。
如果钟晚还在,他们倒是可以一起打打游戏什么的,他和钟晚的爱好最吻合。
而宋忱又是个极其讨厌无聊的人,所以,与其在家里憋得发慌,不如出门找乐子。叶清商显然不是个好选择,先不说他去外地拍戏了,就算留下来,估计也是每天和花游放闪光弹祸害群众。
因为怀着对搭档的想念,宋忱最近比较忧郁,忧郁的直接后果是一不小心喝多了。他酒量从来都不好,几乎是一杯就倒。
尹尚秋倚着吧台推了推他,“喂!”
宋忱迷迷糊糊地抬头,总觉得今天醉得格外容易,使劲保持着几分神智,“不行,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听说钟晚明天就回来,弄得一身酒味又得被他念叨。而且装醉的话……是不是就不用自己掏钱了?
真是越想越高兴!
他不自觉地翘起嘴角,尹尚秋无奈,付清了钱,架着人走出酒吧。
“没有出租了啊……”尹尚秋环顾四周,为难地看着宋忱,“要不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里?”
第一次提出要送他回家的时候,对方拒绝了。不过今天宋忱的警觉性格外差,傻乎乎地抬头冲他笑,“好……”
身旁的人还是不怕冷地穿一件皮夹克,和很久以前的那个人轮廓重叠。
他也分不清,是在和谁说话。
“我的车没停在这里,得有一段路。”尹尚秋扶着手脚发软的宋忱,慢慢走向酒吧后的小巷子。
那辆崭新的重型机车,耀武扬威地靠墙停放,在路灯下闪着蓝幽幽的光。扛着一个人不太方便,尹尚秋放下了他的手臂,嘱咐:“宋忱?醒醒,我过去开车,你自己撑着墙。”
看到宋忱睁开眼睛点了点头,他放心地走向不远处。
发动机的噪音响起,尹尚秋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宋忱已经完全清醒了,尽管还是全身无力,一双眼瞳却漆黑清醒,“……我好像,从来没有介绍过自己的真实姓名吧?”
尹尚秋抓住车把的手掌不自觉收紧,青涩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这个名字,是林文优告诉我的。宋忱,你还记得他吗?”
“……”
得不到回答。
尹尚秋轻声说:“我是来替他报仇的。你应该有报应,活到现在,是老天瞎了眼。”
路灯在天亮之后熄灭,清晨的薄雾里,街道上人来人往,小巷子空空荡荡。
……
“果然夜不归宿了!”钟晚总算买到了返程的机票,可一下飞机就通过纪攸宁得知了某个极坏的消息,又赶上堵着,恨不得拖着行李飞回家。
他虽然不会飞,但还可以走路啊!
于是下了出租抄近路回去,到家的时候,那段路还在堵着……
二楼的客厅里,尉迟佛音补充:“奇怪,老板以前不这样的。我给他打电话了,关机。”
尽管她这么说,钟晚还是拨通了宋忱的号码。果然是关机。
“真的不太对劲。”他恶狠狠地咬着下唇,“他去哪里都会跟我说一声,而且从不关机。难道是出事了?”
不可能。在老家打听的消息也能证明这点。
纪攸宁被他冷峻的脸色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开口:“昨天老板说要去酒吧,找那个机车小白脸聊天,然后一晚上都没回来。”
“哪个酒吧?”钟晚决定去找找。
纪攸宁报了名字,他立刻想起位置在哪里,放下行李,带着其他两个人就去咣咣地捶门。还不到营业的时间,酒吧老板打着呵欠在屋里露出半张脸,钟晚直接闯进去,劈头就是一句:“监控录像。”
在老板慢吞吞的动作和钟晚不间断的催促下,昨天的监控录像总算调出来。画面显示宋忱的确和某个男人交谈过一阵,看样子倒也不是很亲密。午夜之前,两个人就离开了。
“后面是条巷子,来往的人不多,我没装摄像头。”
钟晚的声音冷冰冰,“店里的摄像头像素也不高……等一下,暂停!这个人看起来像……把他的脸放大一些,你动作能不能快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