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
一切事情发生的极快,无非就是几轮对答,其实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看着舢板被重新吊上大船,在场的人们都是用若有所思的眼光看着钱谦益。
看来和记这一次沿江的行动主要是为了半年多之后的军事行动夺得先声,也是为了寻找足够多的代理人。
在地方上想轻易完成治理,士绅宗族是必不可少的力量。
和记在早期会投入少量的兵力维持治安,确定统治秩序,也会派出官员,但在人手不足的前提下,给地方士绅一些名义,叫他们提供明面上的帮助,而不是如大明那样暗箱操作。权力还是那么大的权力,只是和记会把事情明朗化,很多地方政务原本是暗地里达成交易,和记成立共治会议之后,那么两边的权力分割就会明朗化,避免无意义的争执产生。
当然,和记并不是开善堂的,现在的做法就是为了节省力量,和记还要开辟大量的新的疆域,用兵于内陆和海外,要在全国范围内修筑道路,建立公共交通,医疗,教育等诸多体系,人们的观念和实际的情形跟上之后,会在法治上下功夫,接着深入梳理地方政治,包括赋税,刑名,治安,人伦,文教,仓储,各种原本由士绅和宗族把持的权力会逐渐被拿回,当然还是会保留士绅生员们说话的权力,也就是“议政”权,堵不如疏,如果话也不叫人说,那么迟早人们会用别的方式来表达,说话说不死人,如果真的有相当的自信,就是不管其用意何在,在法律框架之内,允其说话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钱谦益也在沉思,在此之前他一直考虑自己如果投效和记,将处于何等地位?
在大明,他是储相之称的翰林,也已经被任为实录副总裁官,再上一步可以直接为侍郎,数年经营之后就能准备会推入阁。
这种地位已经很高,加上他在东林党内的地位,还有文宗领袖的地位,如果叫他到和记任一普通官员,那还不如在家乡当个士绅更舒服快意。
原本是打算研习西学,以此当敲门砖获得更高的地位,最少是清流首领一类的地位,现在看来,和记竟已经是有所考虑。
先在家乡一带为共治议员,替和记协调地方的关系,这样地位相对超然,钱谦益能维持着自己良好的形象和巨大的影响力,并且获得一定的实权,而且在替和记安稳江南地方也算是一桩大功,为自己正式进入和记的官职体系内打下坚实的基础。
最少不会那么尴尬,以纯粹的降臣身份进入,会被旧有的利益阶层排挤和敌视,同时也失去了不少人心道义。
钱谦益对此当然没有任何的排斥,当然,前提是和记在半年之后真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再度进入长江。
如果力量足够,钱谦益知道自己家乡的这些士绅们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马士英虽然没有收到类似钱谦益这样的招抚请求,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在声望上与钱谦益有巨大的差距,他的路仍然是只能走降官的路线,然后再杀出一条血路来。
比起现在的地位当然会有波折,也会有更多的困难,但死抱着大明不放是愚者所为,智者所不取。
马士英只有一个念头,他也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南京方面,会不会如咱们这里这般平静?”
钱谦益闻言,思忖片刻,说道:“勋贵与国同休,怕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
茅元仪没有带人住在亲朋故旧家里,近来南京城浮言很广,传的神乎其神的东西都很多。茅元仪以兵家知名,人人都知道他知名的名气,又是副总兵官,文武俱备,而且在辽西时与和记的人打过交道,所以每到故旧亲朋家里拜访总会被人拉着说和记之事,也有不少人如那天的那个尊长一样,叫茅元仪拨给将士看守门户,以防乱兵暴民生事。
拜访过一些人家之后,也给自己的随员找了住处,茅元仪自己带着几个随从住到了金吾卫街附近的一个旅舍里头暂且安身。
茅元仪每天只在旅舍之中等候,好在这里距离三山门很近,可以在短时间内赶到城外江边。
这几天南京城和附近的居民出城的很多,有不少好事的干脆每天城门一开就出去,他们不惧寒气,江边风很大,冬季的天很冷,亏得他们能耐受的住。
至于操江兵就辛苦了,振武营和河池营会合在一处,在三山门外设了几个临时的军营,不过茅元仪知道普通的操江兵不能随意出入,不少刁滑的老兵和军官们却是每天晚上都在城门关闭前偷溜回来,诚意伯起初还想弹压,打了不少将士军棍,后来军中群情汹汹,似有兵变之忧,诚意伯眼见不对,早就收敛威风,不敢再随意于军中责打军士,维护军纪了。
这日已经近下午,不少出城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一些军士和队官之类的也是跟着人群一起混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