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与和记为敌,现在想想,真是糊涂至极了。
至天黑前,战场打扫完毕,除了一些被踩丢的鞋子,踏扁的铁盔和零碎物件外,堡门外已经看不到什么激烈战事的痕迹了。
矿兵们沿城堡四周驻防,主要是针对西边,孙耀还是出城至军营安顿,不敢擅离大营,以免出事。
城堡中则一片欢腾,至天黑时,有不少堡民开始大放鞭炮和烟花,游街欢腾,以示庆祝。
当然更多的人在收拾行装,此事大胜,大明损失极为惨重,死了一个巡抚,一个兵备道,俱是穿红袍的大员,还战死参将一员,游击一员,守备千总级别的武官三十余人,被俘虏十余人。
一万多人的宣大精锐,被杀的七百余人,被俘虏的有四千余人,其中还有一千多伤者。
损失过半,主官尽丧,四处奔逃,这支宣大兵,能完整回归建制的,当不足半数。
现在宣大地方,可称精锐的是有傅宗龙的抚标,还有张家口参将周遇吉的骑兵,大同总兵黄得功的镇标人数不足,当有一部份被洪承畴带到新平堡来了,估计也就剩下两千余人。
加上大同镇其余各路将领,朝廷在宣大的实力已经不足支撑这么庞大的防线了。
晚上天黑前各传令官飞驰于堡中数十条大街小巷,对堡中居民宣扬和记即将撤离之事。等枪骑兵团一到,打退宣府兵,开辟道路,两万余矿兵和所有和记相关人员都会撤入草原,最少在短期内,不太可能会回返了。
朝廷吃了那么大亏,死伤极重,来调来的官兵定会对地方大加以报复。以前宣大兵为主,对残害地方乡亲会有心理障碍,而宣大兵败,朝廷可能调榆林兵甘肃兵或蓟镇兵,甚至京营兵前来宣大,那么留在地方的危险就是成倍增加,宜早离开。
不管是随和记趋北,或是南下东去,最好在三天之内起行,因为枪骑兵团最多两三天后就到,周遇吉和傅宗龙那可怜的兵马,根本就挡不住暴烈彪悍的枪骑兵团,可想而知会被轻松击溃,如果周遇吉是符合其历史传记中记录的良将,根本就不会与枪骑兵团合战,而是在商团军主力到来之前主动避开,回守张家口堡一带,傅宗龙也会是相同的选择。
如果浪战损失,和记先取大同,再得宣府和张家口,京师西边门户洞开,和记随时能以大军犯京师,那傅宗龙和周遇吉等人的罪过就大了。
数日之后,边墙洞开,到时候想离开的人不管是北上还是南下,或是东走西去,都大可随意。
张瀚回至自己府邸前时,吴齐等人已经来回报,堡中居民,十分之九乃至全部人家,几乎都愿随行去草原。
和记取草原后,新平堡贸易中心,也就是马市的地位不复存在,大明不会再开对蒙古的马市,而和记将来得天下,草原与九边俱是一体,当然也不会再开马市,如果从生意的角度出发,新平堡马市,包括赫赫有名的张家口马市在内,都算是没有明天的夕阳产业了。
当然,张家口还是能充当北方商贸集散中心的任务,其余的小型马市肯定不复当年的风光,不可能再维持当年的贸易次中心的地位了。
有鉴于此,新平堡人离开重新择地创业的心思早就有了,只是一时不得机会,特别是张瀚至此之后,和记还是在新平堡维持了相当大的格局,但张瀚一走,和记不会再继续维持下去了,此时离开,适逢其时。
“我新平堡商人世家,真的是闯荡过来的啊。”张瀚不得不由衷感慨了一句。
……
张瀚府邸之前,亮如白昼。
四周的庆贺声不减,到处都有邀朋喝友的吵闹声。
堡中压抑了很久了,张瀚入堡后,官兵陆续进堡,每天堡中居民都被警惕的眼神盯着,替张瀚担心之余,他们也是为自己的安全悬心。
现在终于一扫阴霾,不仅堡内的明军悉数被擒,堡外的万余宣大劲旅,也是被矿工们组成的军队一鼓而平,等商团军南下之后,众人随着一直上草原,此后自然无忧矣。
因为心情放松,加上没有官府的宵禁禁令,堡中四处都是一片欢腾,不仅男子呼朋唤友的喝酒为乐,妇人们也放松了心情,但她们可没时间享乐,而是三五成群,互相到各家帮着收拾物品。
破家值万贯,虽然和记晓瑜各家各户时有言在先,至北方各处居住都有现在的房舍,也有家俱可供使用,不足处可以用钱购买,堡中居民,已经很少有赤贫的人家,多少有些积蓄,若是商人之家,财富更多,草原商业繁华,他们完全不必担心买不到应用之物。
但临行之时,哪能舍得把家业都丢掉,官兵肯定要进堡,到时候不管是房舍还是坛坛罐罐怕都是保不住,和记又会调动大量马车过来帮着堡民北迁,所以这些妇人都很着急,在阖堡庆贺的时候,妇人们聚集在一起互相帮着收拾细软,能带的家俱,小而不笨重的,当然也是要带上。如果可能,她们连顶门石,水罐水缸都恨不得一起带上,当然她们也知道不太可能,只能心痛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