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信王知道此时不必与皇兄硬顶……当下垂首应道:“皇兄,弟已经知道了。”
天启说了这么许多,也是疲惫不堪了,他原本就是回光返照,精力体力都相当的有限,说了这么许多已经接近耗尽体力,但此时不说,恐怕再无机会,当下又细细说了几句魏忠贤的好处,敢于任事,虽粗鲁不文但心细如发,能够驭下,身边能笼络着一群人效力……这种人是天生的政客,虽然是太监也远比普通的文官要强的多了。若能善用之,崇祯施政可以减少很多滞碍……天启甚至告诉信王,如果对魏忠贤不是太信任,可以在内廷中略作梳理,同时斩断魏忠贤伸向京营和上三卫禁军的手,只要兵权始终由皇帝和勋贵还有御马监来掌握,那么魏忠贤权势再大也无所谓,只要皇帝一个心念转变,随时都能将其拿下。
就算是魏忠贤聚敛财货,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水至清则无鱼,吾弟一定要记得,哪怕是满嘴大道理的士大夫也是要银钱的。这些人,进钱则喜,损银则怒。为帝王者要擅长观察时势,太祖年间因为国家初定,如新植入土的小树不可摇晃,所以吏治要清,管制需严,不得叫此辈压榨百姓。现在国家承平日久,各家均富,若还叫百官以俸禄来过活,则绝无可能……为上位者,当掌握大权,分配财富,而不是想着从臣下手中去夺财富,否则,人心尽失,只在朝夕之间。”
“臣弟明白了。”
天启完全躺下来,他脑子动的多,又在严重缺氧,现在已经不太能讲话,嘴巴一张一张的,似乎想努力再挣扎着坐起来,信王见状忙道:“皇兄有话躺着说吧,臣弟听的到。”
天启略点点头,黑紫色的脸庞上已经有了垂死之人特有的气息,在吃力的喘了一阵气之后,天启又道:“今日与五弟说的多了,其实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本吾会推荐魏忠贤,但用或不用,在五弟自己,今日说这么说是因为和记……东虏不足虑,只要我大明内部不乱,东虏没有机会对我大明如何。而内部不乱,得看和记。只要吾在,僵持下来,大明会越来越强,和记未必有什么机会向大明挥刀。而吾不在,担心的就是五弟你力图振作,动静太大,动静大了易生事端,容易给人以可乘之机……张瀚此人,器宇不凡而傲睨万物,以今思之,当初他见吾时就心存傲气,连帝王也并不放在眼中。回想起来,其十年不到就有这般成就,其也有傲气的本钱。这般的人,无法久居人之下,对付他的唯一办法,就是镇之以静。用时间来消融他的雄心壮志,最少也是消磨他部下的雄心壮志。若能再拖上十年八年,其内部安稳,人心思定,那时候最少能维持一个南北并立的局面,王号,甚至汗号,都能给他,甚至他若在草原称帝,也要承认。以兄弟之国相处,大明为兄,其国为弟就可以……五弟你不要太要强,时势变迁,有的事不能坚持的。都说只有中国而余者皆蛮夷,其实宋人与辽人并存是聪明之举……”
天启呼吸开始困难,两眼微闭,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信王又等了一会,见兄长已经陷入昏迷,太监们开始慌乱,急传太医来救冶,而皇后也从外殿重新进来,满面泪痕面色愁苦的坐在天启皇帝身侧,看到皇嫂将皇兄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时,信王悄然退出外殿。
因为皇兄命在顷刻,信王当然不能出宫离开,只能在外坐着等消息。
十七岁的少年心中既有伤感,也有不屑。
皇兄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治政之道,亲贤臣,近君子,远小人。这是最基本的标准和要求,皇兄不仅办不到,还有那么多的歪理邪说!
怪不得皇兄成天打木匠活,简直是昏聩可笑!
回想起来,孝宗皇帝才是自己心中最合格的大明帝王,每日早朝不缀,任用贤臣正人,所谓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圣天子在朝,举朝皆正,从内阁到各部尚书和都宪御史均是贤臣,从当时百官的传记来看,几乎没有奸邪小人,宦官当然不能作恶,世道清平,孝宗成就圣君功业,到现在还被士大夫所称颂。
要当皇帝,当然就是要当孝宗那样的!
少年信王紧握双拳,时而伤感,时而慷慨激昂!
时而也是面露惧色,紧张的扫视着四周。
乾清宫分为正殿和东西暖阁,这是大殿,从高大的殿门平台向下,还有一座形同大殿般的巍峨宫门。
从宫门出,则是东华门和西华门所在,也有文楼和武楼,这是内廷和外朝的分界线。
大殿之中,可谓人来人往,此时也顾不得避忌,太医院正带着一群太医给皇帝灌药抢救,殿中几乎时不时的传来喊叫和惊呼声。
信王的心跳较往常几乎快出一倍,他感觉自己的心...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