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的大汗台吉臣服于张瀚靴底,天启皇帝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点嫉妒了。
“张瀚什么样,朕都不太记得了。”皇帝还是坐在床上,下意识的说道。
“奴婢也不太记得了。”
魏忠贤其实记的很清楚,高大的个头,爽朗的笑容,眼神很自信,有一种久于上位的自信感。
长相则很普通,但明显是有教养的世家子弟的气质,没有太多的商人气息,并不显现出市侩模样。
西商魏忠贤见过不少,有点权势又没有真正发达的时候,勒索商人是来钱最快的事。和锦衣卫还有东厂的人一勾结,找个富商随便安个罪名,钱便是到手了。
京城富商没有上万也有几千,有权势的人视他们为羊群,随时可以下手。
等张瀚出现之后,魏忠贤其实也是拿他当普通商人一样的看待。
也就是想要张瀚的钱财而已,另外就是张瀚当时和东林对抗,魏忠贤拿此人当一个招牌,只要有人愿意对抗东林,魏公公都会护着他。
张瀚也识作,奉上了大笔钱财,魏忠贤表示满意,阉党成了和记在京师的护身符,结果短短时间,张瀚已经成了整个大明的威胁,并且早就和阉党做了切割。
一想到自己居然把这么厉害的人物视为肥羊,魏忠贤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再想到机会难以复得,张瀚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京师,魏忠贤也是怅然若失。
“大伴可有什么想法?”
天启在幽暗的帐幕里看着自己委托国政的心腹大伴,看到魏忠贤也是紧锁眉头的样子,皇帝心中略觉欣慰。
不管怎样,家奴比外臣靠的住,办大事可以靠家奴,如果名声弄的太坏,就祭出去平息众怒……这是大明皇室家传的帝王心术!
“奴婢不敢乱说。”事涉关系到大明生死存亡的军政大事,魏忠贤的脸色发白,并不能提供什么有用的思路。
天启微微一叹,阉党治政看来还是依靠群体的力量,魏忠贤本人的水准还是相当有限。
天启认为和记可能会暂时休兵,毕竟连续多场的大战刚刚打完,在短期内不会有对大明边境有实际的威胁,但皇帝不敢确定,他需要更多的帮助。
“明早急召内阁诸先生到会极门见面,商讨此事。”天启对魏忠贤道:“厂臣觉得要不要召六部九卿与会?”
内阁现在完全处于阉党的控制之中,六部则并不然,六部最少有一半并不受控制,还好近来把不听话的王永光换成了冯嘉会,魏忠贤答奏道:“事涉要务,奴婢以为要谨慎一些的好,可召内阁诸先生并兵部尚书在御前奏对,如事再有变,可召六部九卿并都御史,各科掌事一并朝会,各抒已见,以备上闻。”
“哦,那就这样办吧。”
……
天色微明时,宫城中鸡人报时后不久,住在小时雍坊近长安左门外的周奎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
女儿周氏嫁给信王之后,周奎的人生际遇立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拿这个宅邸来说就是最明显的证明了。
这座三进带花园马厩的房子有四十多间屋,在寸土寸金的小时雍坊最少值七八千乃至上万两白银才能买到。
打知道和记在草原还有好几十万人之后,周奎已经彻底熄了安心当大明国丈的心思,现在的他成天担心“那一天”的到来,有时候他很烦燥,恨不得那天早点来,有时候又很害怕,唯恐那样可怕的日子真的来了。
每当有什么异动时,这个被吓坏了的前算命先生都会相当的紧张,周奎相当的怀疑,象今天早晨的事情再出几次,自己非得被吓的精神失常不可。
不过这也不能怪这个亲王老丈人,宫城和皇城有人驰马出来是相当罕见的事情,事出反常必有妖,周奎的紧张并非没有道理。
等周奎走出府邸的时候,街道上的人还是很少。
多半是扛着扁担出来揽活的人,不管天气炎热或是寒冷,这些打短力工的汉子是最能下苦的,在城外的菜农和力工们还没有进城的时候,他们就早早起身,带着一些工具到固定的场所揽活,无非就是搬搬抬抬的活计,一天苦活做下来能赚十几二十个铜钱,按此时的物价,只要有工可揽就饿不着,还能养活一家老小。
但如果不幸不巧,连续几天揽不到活,这些最底层的汉子也可能得饿肚子,毕竟他们的收入有限,家里的储粮也相当的有限。
这些力工汉子起的比报时的尼姑还要早的多,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已经吃罢简单的早饭出门了,周奎一脸迷糊出门张望的时候,几个力工汉子正小心翼翼的从一堆污水和街角的粪堆旁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