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熟人和台吉们出现在林丹汗眼前。
有一直桀骜不驯的科尔沁的人们。
须眉皆白看上去比炒花还老的明安台吉,这个老人脸上满是苦笑……
林丹汗突然想起自己几岁大的时候,有一天刚学会骑马,兴高采烈的跑到父汗那里,父汗一脸慈爱的把他抱在怀中,在四周似乎有很多地方跑过来朝觐的台吉们,其中就有正在壮年的明安台吉。
在父汗介绍自己时,这个明安台吉的脸色相当郑重,林丹汗还记得,明安台吉正色道:“小台吉是未来的大汗,全蒙古人的主人,我应该用正式的礼节来参拜。科尔沁人一直是达延汗和他的后人们的羽翼,请允许我代表部族表达一下忠心。”
林丹汗记得父汗当时笑着允许了,科尔沁人们用正式的礼节参拜自己。父汗在当时只有他一个儿子,对他十分宠爱,并且承认他就是未来的大汗,没有争执和疑义。
很多人都对林丹汗寄予厚望,因为他很聪明,且身体健康,不象他的父祖辈,都是英年早逝,没有完成西迁回到原本驻地的伟业。
现在一切都完蛋了。
林丹汗在此之前一直有一种错觉,似乎一切都还可以挽回,只要自己知道是哪里错了,将来改掉错处,然后徐图恢复,察哈尔人还有他这个大汗就会有重新扳回这一局的可能。
现在看到这些熟悉或不熟悉的脸庞,他才赫然惊觉,从东到西,包括林中和河畔的野人部落,西边的套部,火落赤,赫赫有名的大台吉,土默特人的强大分支,最后的勇士,现在也坐在观礼台上。
和记判了他罪,对火落赤进行严厉的惩罚,但又把他从青城弄了过来,并不是要羞辱,只是要告诉所有人,一切都完蛋了。
一切都完了,却图汗也在,漠北三汗也在,套部和鄂尔多斯的人也在。
看顺义王,笑的多么开心和由衷,看那些奴颜婢膝的台吉们……
林丹汗感觉一阵心悸,象是有一把利刃猛然戳进了他的心口,并且在胸膛里搅来搅去……这种痛楚真的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林丹汗佝偻下去,两个护兵上前扶住了他,发觉这个精悍的蒙古大汗浑身颤抖,两眼圆睁,额头上全是汗水,身上的衣袍也快被汗水给淋湿透了。
这是纯粹的精神伤害,众人只得暂停,叫林丹汗缓一缓。
察哈尔人中有一阵轻微的骚动,在龙骑兵们的喝斥下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过了半刻钟左右,林丹汗平复过来了,脸上也恢复了真正麻木的表情。
这是完全明白过来了之的认命的表情,从此之后,那个狂傲的林丹汗不见了,那个含着金汤勺出身,刚会走路就是十几万人大部落和整个蒙古部族之主的少年也不见了,那个踌躇满志一心想恢复祖业,不愿受活佛们牵制的青年大汗也不见了。
那个把努儿哈赤的使者抓起来,并且侮辱女真人的强悍大汗也不见了。
现在代之而起的就是一个认命的中年蒙古人,一心只想活下去,也想照料好自己家人的普通男人了。
步履并不从容,但也没有太多的困难。
等林丹汗走到指定的位置时,他看到的就是受降台上那唯一的高高站立着的人影。
尽管张瀚要求孙敬亭多多表现自己,但这样的事情孙敬亭还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光彩当然只属于张瀚一个人。
“罪臣林丹巴图尔,叩见天可汗。”
在高台之下,林丹汗终于跪了下去。
这一刻任何的礼节其实都无所谓,但最好的叫人觉得彻底征服的办法还是叫曾经的敌人下跪,这也是和记所有高层的一致意见。
就算张瀚觉得跪拜之礼并不合适,在内部他已经不允许人们跪拜了,但对林丹汗这个敌人来说,叫他跪拜,象征性的意义大过于礼节本身……
这是一次完美的收官,对察哈尔部落的战争是张瀚征服整个蒙古的战争的收官之战,而林丹汗的高台之拜则是这一切的完美尾声。
从张瀚被迫在草原上修堡垒来对土默特人开战为开始,接着这几年来一直陷在对蒙古人的战争之中。
平均每年最少三四百万两白银的战费开销,和记这几年的利润都被丢在草原上了。
一柄柄毁损的兵器,破损的铠甲,死亡的战马,消耗的弹药和粮食,几次大战爆发的地方估计几十年后都能捡到破损的铁盔和兵器,当然更多的是没有收回的炮弹,还有那些消耗的火药和弹丸,那些大量生产的罐头,日常训练的开支,大量征兵带来的开销,士兵们的军饷和赏赐,还有受伤残疾退伍军人的安置,阵亡将士的抚恤等等。
一场接一场的战斗,一次接一次的谋划,现在终于结束了。
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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