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之中,整个草原只剩下一点点不起眼的枯黄,夹杂在那些新绿之中。
远处有隐约的山峦和在风中飘动着的树林,经过漫长的冬季,深山也好象从严冬里苏醒过来了,绿意盎然,野兽时不时的在雨中发出嘶吼,鸟儿也在远处的林梢上鸣叫着。
程本直根本不会理会祖可法等人发的牢骚,巡抚军门的严令之下,连祖大寿都得凛然遵从,更不要叫祖可法这样的小喽罗般的中层将领了。
在马背上往前伸着手,顾不得雨水从油衣的缝隙中打湿了衣袍的袍角,程本直大笑道:“可法老弟,今年看来能是个丰年。”
“嗯,但愿如此,不,一定如赞画所言。”
祖可法只能凑趣,他知道现在下雨已经迟了,这场雨毫无用处。
天地间似乎所有一切都是潮湿的,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感觉。
人们裹在油衣里头,很多人觉得身上阴寒,不少人感冒了,不停的流着鼻涕,打着喷嚏。
这样的天气最好就是留在家里,天气还很冷,烤着火盆抽着烟锅,要么就躲在被窝里,或是到赌场里玩几把,要么去茶馆喝茶听书,舒舒服服的消磨一天。
但上命不由人……祖可法一边敷衍着兴致颇高的程本直,一边颇为阴郁的想着。
随员中还有几个巡抚派过来的幕僚人员,地位在程本直之下,一切也只是听从吩咐而已。
但从这一点来看巡抚军门对这一次的出使真的是势在必得。
最少一定要得到科尔沁和巴林,奈曼,敖汉,当然还有察哈尔本部的承诺。
一旦有了和蒙古的和约,袁崇焕就可以对朝廷有所交代,同时拿这个去和女真人谈。
“程赞画,”祖可法凑过来,小声道:“从义州卫离开时,我听说和记内部有不小的争执,似乎吵的很厉害。”
“嗯。”程本直点头道:“我也听说了,不过不妨事。”
程本直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他也轻声道:“其首领杨二,功利心颇重,人就怕没有所求,只要有所求,就象烈马套上笼头,只能任人摆布。”
祖可法哈哈一笑,说道:“程赞画看来象是花从中的老手,令人佩服。”
程本直冷冷看了祖可法一眼,说道:“可法说话要慎重,不可随意就脱口而出。”
祖可法一滞,拱手道:“是末将失言,赞画莫怪。”
“嗯。”
程本直没有试图挽回与祖可法之间的尴尬关系,事实上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多次了。就算相谈再欢,只要祖可法有一点越规矩的地方,程本直都会很不客气的加以训斥,弄的祖可法相当的狼狈。
“哼。”程本直看着一脸不悦之色的祖可法,心中冷笑着道:“此辈武夫,与小人一样,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还是军门大人说的对,要对彼辈保持距离,示之以威严,要压制住他们。要文制武,而不能叫武夫爬到文官头上。嗯,这一点心得,我一定要牢牢记得,将来到地方上为官,定然用的上这些心得。”
雨幕之中,再无人说话,只有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地面的声响,也不停的打在骑士们的油布之上,发出更大的响声。
傍晚时分,雨变小了,骑兵们开始在湿漉漉的草皮上搭建帐篷,都是低矮的牛皮帐篷,垫上油布之后勉强可以躺下休息。
所有人都疲惫的要死,几个巡抚衙门出来的人却吆喝着内丁烧开水,热饭。
看到柴火点不着,巡抚衙门跟出来的人劈头骂起来:“这柴是湿的,怎么点火?”
一群内丁无奈之下只能骑马去附近的林子里砍柴,劈回来的木柴都浸透了雨水,湿漉漉的不能引火。
一个内丁千总大小也是五品武官,却被迫带着人干这下人的勾当,气的面色铁青。
“这个我不管。”一个程本直的长随瞪眼道:“难道叫我家老爷不泡脚就睡觉,没有热水,热饭,老爷怎么用?”
内丁们怒气满腔,却也不敢顶撞这些巡抚身边的人,谁知道哪个会在巡抚面门说几句不好听的,到时候祖大寿顶不住,还是会拿他们发作,轻则训斥,重则鞭打之后撵到前方驻守,为了一口闲气,不值当的。
更多的内丁盘腿坐在草和泥混杂的湿地上,脸上和头上还不停的落着雨丝,他们原本很饿,嚼吃着随身携带的干粮,吃的十分香甜,但此时此刻,却是没有几个人能吃的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