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余人的骑兵队伍在湿地里行走了很久,最终踏上岸边干燥的官道,有几幢明显的建筑就在眼前不远处,在黯淡的月色下相当的显眼。
在人们的正前方是低矮的耀州城墙,这个卫城是按标准建筑的,周长约三里,比起沈阳和辽阳都小很多,不过由于地理位置相当优越,比起北边的开原卫铁岭卫,最南边的金州卫都要繁荣很多,居住的丁口数也相当密集,但所有一切都成过往了,现在的耀州城一片漆黑,月色下几乎看不到什么建筑,原本高四丈左右的城墙被拆的只剩下一人多高的城基和少量砖石,整个城池看起来很别扭,象是被人拦腰斩过一刀。
李承先率领自己的二十多个内丁走在队伍最前,走上官道后所有的骑兵上马,但并没有加快马速,由于是偷袭,也并没有打上火把照亮。
刘伯镪和宋生两人带着几十个难民持着长枪弓箭走在李承先两侧,他们的带路任务其实已经完成,但这些难民没有退开的意思,每个难民身上几乎都有血海深仇,这一次随大军来攻耀州,当然要争取多杀几个东虏替亲人复仇。
队伍有些混乱,主要新兵没经历过半夜出兵的事,各部之间的磨合也很差,经常有小队因为速度不等而冲撞到一起,时不时的传来叫骂声,如果没有上官弹压,恐怕这些将士能自己先打起来。
马匹不停嘶鸣,人也不断发出声响,加上铁甲甲叶的哗哗声响,这支八百多人的队伍简直是黑夜中最显眼的萤火虫,隔老远就能看到光亮,被发现存在。
鲁之甲在中军,四周全是铁罐子一般的骑兵簇拥着,他的家丁有三十多人,不停的叫骂着把那些靠拢过来的营兵给撵开。
到处是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甲衣的哗哗声,还有喝骂的声音,向导紧张的喊话声,身后是河水湍急的流淌声,偶然会有几声野兽吼叫声传来,不过在鼎沸的人声之下,几乎都被掩盖下去听不到了。
向导们还算尽职,这些人原本就是逃民加难民,他们在沿河两岸偷偷捕渔为生,女真人对河里的鱼类资源看的也严,经常有拔什库带着人偷偷捕杀这些逃民渔民,只要逮着了一般都是斩首,这些逃民渔民的胆子很大,性子也野,把军队从渡口绕道从湿地区域直接带到耀州城外的官道上,立功算是不小了。
鲁之甲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是眼前的一切混乱带来的……混乱的队伍,混乱的指挥,他身边太吵了,就算是他这个副将现在下令,底下的那些都司和千总们也未必能第一时间接到军令,更不要说变阵迎敌。
在这个时候,鲁之甲才感觉自己太想当然了。
一切都建立在女真人完全懵懂无知,并且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前提之下,半夜行军,黑暗之中虽然可以偷袭,但也给敌人偷袭自己带来了机会,只要情报稍有不对,就是灾难性的结果了。
鲁之甲脸上霍然变色,他伸起右手,想要叫队伍全部停下,派出哨骑沿城侦看一周……
在这个时候,响箭响了。
响箭是控制在屯布鲁自己手中,须发皆白的女真老头子仍然是腰背挺直,目光炯炯有神。
看到一个高大敌将骑马进入距离耀州城门百步之内,屯布鲁一声冷笑,毫不迟疑的拉开弓弦,射出了响箭!
眼前这支明军队伍,在女真老头子眼中也就是一群活动的俘虏和摆在地上的战功,只要伸手去拿就可以了!
响箭一响,原本还算安静的深夜象是在油锅里倒了一杯水,猛然沸腾起来。
火光大起,城墙内突然显现出数百人,在当当响的锣声中和轰隆隆的鼓声中,三百余人发出骇人的叫喊声,然后最少有过百人同时引弓而射!
猛然出现的灯火,剧烈嘈杂的声响,还有凭空出现的箭雨,这些一下子就打扰了明军的阵脚。
李承先本人并没有慌乱,他好歹是将门世家出身,身为参将也经历过好多次战事了,在危急时刻他反而策马上前,冷静观察了一下之后便叫道:“不要慌乱,不过是些妇孺!”
这话好象真有效果,不少在慌乱想逃跑的营兵都在回头张望,果然可以看到城墙那边都是些老头和妇人,还有十来岁的未成丁的少年。
这一下有不少人鼓噪起来,这些营兵虽然缺乏战斗经验和意志,不过欺负妇孺也要是小敢的话也就太小瞧了他们了。
此时异变又起,从道左两侧突然又传来喊杀声。
“甲兵,女真甲兵!”一个营兵两眼瞪大了,仿佛见了鬼一样的惊叫起来。
此前的情报一直说是耀州只有妇孺老弱,这些见鬼的甲兵是从哪里来的?
一瞬之间,连李承先这样的先锋参将都是脑中一片空白,更不要提那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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