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城中,几乎是一日数惊。
很多士绅第一时间就接到消息,一两日内,消息确实之后,开始有大量的官绅带着全家老小离城而去。
史从斌从客栈出来时,正看到西门那里堵着,人山人海,不仅有套着大车举家出逃的士绅或富商大户,也有相当多的推着独轮小车,或是挑着扁担的平民小户人家。
真真是扶老携幼,城门口一片混乱,普通的百姓都是尽可能的将家当都带上,纵是士绅富户也是尽可能的把浮财都带在身边,加上随行的小厮仆妇丫鬟一类,平时都不太出门的女眷在城门处也是与平头百姓挤着,香汗淋漓,惊叫连连,很多大腹便便,穿着长衫长袍,戴头各色头巾帽子挤在人群里,他们有马或是大车,但在城门处只能下来挤着走,他们白净面庞上满是汗水和惊惶之色,因为体能不佳,多半挤的气喘吁吁,还得惦记着保护自家的女眷,倒是那些面色黝黑或是焦黄之色,看着颇为瘦弱的平民百姓,妇人抱着小孩,男子推着小车,走起来都是沉稳有力,并不太过慌乱,便是白发老人或是留着双角剃着光头的小孩,也是比富户家的要灵活许多。
“三兄,三兄,我在这里。”
史从斌沉着脸看城门处的情形,不提防城门处有人在叫他,他吃力的在人群中看过去,才看出来是这一次带出来的一个本家远房兄弟,不知怎地被挤到人群里去了。
史从斌只能也走到人群里外围里去,叫几个从人帮着把堂弟拉出来。
这时不免听到不少对话,都是士绅们交流信息,众人对大局如何都有揣测,但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消息。
有人道:“总督大人出城没有?”
“似乎是今早出去了,城门早开了一刻。”
“是往潘家口去否?”
“正是,确实无误。舍下有一个仆佣曾在总督衙门打杂,亲眼见到总督仪卫簇拥着总督骑马出城去了。”
“这般天气,骑马可是苦事,不过定然是戎情紧急,否则总督大人会坐轿的。”
“正是。我一听说便立刻下令家人准备,务必要在今日出城,昌平距离京师不远,我想今晚京师城门关闭之前,一定要进入京师城中。”
“对,对!进了城就安全了。”
“唉,北虏凶恶的狠,至今各处还传着嘉靖年间那次北虏大掠各处,烧杀奸。淫之事,我辈饱读之士,宜早远避,将此处交给那些武夫吧。”
“也不能纯然交给武夫,总要有总督大人这样的文臣统率运筹,否则彼辈哪知大势战略。”
“无语多言,还是赶紧出城为要。”
“是的,赶紧离开为上算……当年北虏破潘家口,大掠各城,在下年幼,但当时之事历历在目,所以此番定要在北虏破口前带家人先走,纵是一场虚惊也不过就是白走一趟而已。”
所有人都在议论着这一次的虏情,并没有人了解北虏的兵力,也并不会有人愤于北虏的嚣张和异族对本族的侵袭骚扰而愤而举兵,在大明,士绅拥有特权,但在此时绝不会有人将这特权化为对家国和民族的报效,一直到十几年后,天下崩坏,流贼与东虏时不时的威胁到更远的地方,那里的士绅没有京城这样的方圆五六十里的大城可以躲避,甚至家破国亡,那时候倒是有不少士绅起来练兵,将自家仆役家人编成团练,但到了那时已经晚了。
士风颓败,眼前便是十足的例证。
不要说以尚武闻名的汉朝,边郡的良家子和士族足可将那几千北虏揍的满地找牙,便是魏晋之时的汉族地主,也绝不会是这样惊惶逃难的末世景像……
“算了,这里气闷的很。”史从斌心中烦闷,带着从人自城门口离开了。
最近祥符史家可谓流年不利,当然不是仕途不顺或是在地方上有人为难,有史可法这个举人还有左光斗这样的强援,加上世代读书有人出仕的官绅世家,就算是地方官也要倚重几分,绝不会敢为难史家这样的大士绅家族。
史从斌的流年不利主要是生意上的事……和当时普通的官绅家族一样,由于成化之后社会风气转向奢靡,地方士绅家族的用度大为增加,加上风气上对商人不再如国初那么排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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