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睡觉,房中有半间屋子都堆放着木柴,以辽东这里的苦寒和大雪不断,任何物品都能缺少,一旦少了取暖物品,又忍饥挨饿,下场就十分不妙,很有可能冻毙在半夜里。
另外一角则是简单的炉灶,就是用夯土堆起来,灶间里有烟熏的迹象,锅子里有半温的杂粮粥,灶边有一个破箱子,但挂的锁头很好,黄灿灿的铜锁里头锁的是一石半杂粮,这是年前李明礼花了十两银子买的二石半杂粮,还是托的曹振彦帮忙才买的到。
当时精粮已经超过八两一石的上限,开始往十两,十二两一石急升,好在年前和裕升到了上百车粮食,缓解了辽阳的燃眉之急,粮价因此跌落下来,恢复到了四两一石的水平,不过到了年后又飞涨起来,这已经和李明礼无关,他只能吃的起杂粮,杂粮吃在嘴里扎嘴的很,但配着秋天晒好的野菜,加一小把盐,每天就这样吃稀粥,好歹能凑乎着活下来。
一时半会没有消息,李明礼揭开锅盖,把尚有余温的杂粮菜粥盛在饭中,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这时有人推开木门,带进一阵冷风,李明礼不耐烦的扭了扭身子,没有管来人是谁。
“李大哥……”来的是一个女孩子,十六左右的年纪,身量适中,体形当然是瘦的厉害,这使得女孩的下巴显得有一些显,其实是很圆润的鹅蛋脸的脸形,两眼大大的,皮肤也很白皙。
辽东这里因为是苦寒之地,女子一般都较关内的女孩个头高一些,肤色也白净一些。
“嗯,大丫来了。”李明礼没有起身,看了看自己眼前的海碗,里头只有一点残羹,他脸上难得一征,说道:“饭叫我吃完了,要不再给你做一碗?”
“不吃……李大哥,刚刚吹号点兵,我爹气喘又犯了……”
“哦,我去看看。”
李明礼腾的站起身来,随着女孩走向村西头。
李明礼是开户人,因为屋子小,他的包丁老丁就住在十来步外的另两间草屋里头,除了老丁外,还有老丁的妻子丁王氏,大丫二丫,一家四口是辽南金州人,大贝勒代善和李永芳一起扫荡辽南时,后金兵屠杀了大量汉人,也有大量汉人逃亡到东江镇的地盘,老丁一家侥幸逃脱了屠杀,但并没有成功逃离后金控制区,大量的被俘汉民除了赐给八旗的女真诸申为包衣外,也有少量的被赐给汉军中升为旗丁的,也算是一种鼓励,暂时来说,后金高层的贵族们还是想把汉军吸纳进来为自己所用,上下的疯狂是天启五年之后的事。
“丁秀才,又怎了?”
李明礼皱着眉头进屋,看到四十左右的老丁瘦的皮包骨头,病卧在床的样子似乎也撑不了太久了。
这种情形,这半年来李明礼见的太多了,有人看着还算结实,一觉睡不醒的大有人在,而象老丁这样经常病卧的,半年下来还是活着的也不在少数。
老丁不仅是李明礼的包衣,曾经还是辽南的一个秀才,辽东文气不盛,中秀才就很难得,算是士人中的一份子,以李明礼沈阳中卫军户子弟的身份,以前和老丁这种身份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攀不上话的,现在对方却成了自己的包衣,生生饿成皮包骨头一般……半年前老丁一家被抓过来时,虽然路上经过十几天的磨难,老丁还是穿着生员服饰,白白胖胖的模样,现在却是又黑又瘦,如骷髅一般的体形,李明礼看着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他是愁的。”丁王氏道:“眼看要出征,若被点中,要各携带行粮,家中已经快断顿了,哪有行粮可带。”
老丁没吱声,两眼从眼窝里向下流下泪水来。
李明礼心中一阵烦燥,这种情绪最近经常出现,每当这样烦燥时他就很想挥刀杀人,现在他隐隐明白为什么八旗中的老兵上阵之后勇猛无比,而打完仗后又会随意杀戮,有的时候李明礼也感觉自己快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杀戮**。
“算了,”李明礼平了平气,说道:“老丁你这样子走路也难,若你被点中你那份行粮我替你出便是,就怕你走不到辽阳就死在半道上,我看你是饿的,一会叫大丫到我屋里拿二斗粮来,我那里也不多,还要替你出行粮,你这两天多吃些补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