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得到了大量的兵器甲仗和战马,战争实力更进一步的增加了。
初五日过后,八旗兵还分散在各地打扫战场,此役俘获的明军战马挽马和骡子,毛驴,大车无数,光是骡马一项就有近三万匹,收获太丰,人马当然也得继续劳累,不过张瀚所见的赫图阿拉城中和附近人群的脸上皆是喜气洋洋,只有少数有家人战死的女真人家中才隐隐听到哭声,不过亦很快被战胜的愉悦气氛给压了下去。
此役过后,勒在女真人脖子间的绞索尽去,部落组成的八旗更富有战斗力,物资更加齐备,也有了充分回旋的空间和时间,尽管女真人不懂什么叫“战略主动”,但大局有利,却也是人人尽知。
初六日,在赫图阿拉处死了被俘的大明官员张铨。
身为主力西路军的监军,张铨在战前上书反对冒进急战,但当杨镐和朝廷驳回他的建言之后,张铨便随大军西进,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进言没有被采纳就撂挑子,他跟着西路军并进,结果在战场上亲兵被杀光,本人受伤被俘。
张铨这样等级的文官,就算以前的努儿哈赤是一部之长,受封龙虎将军,在张铨面前也算不得什么,一样得称老爷,得毕恭毕敬的躬身执礼,在俘虏张铨后,努儿哈赤十分重视,多次招降,当然也多次遭到了严厉的拒绝。
无奈之下,努儿哈赤下令将张铨处斩,以全其节。
张瀚在回到赫图阿拉之后真的感染了一些风寒,可能是心情不佳,也可能真的是多次转战消耗了精神体力,他病倒了。
这几日八旗兵在外征战,城中人心惶惶,倒也没有什么人来打扰他,张瀚安心养病,每日躺在火坑上拥被而卧,精神好了时便看些闲书,这一场风云变幻的大战事竟似已经无法勾动他的兴趣一样。
早晨敲锣杀人时,梁兴等人走了出去,他们要去送忠臣一程。
午前回来时,各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张瀚纱帽端正,身上一袭红袍补服丝毫不乱,身上虽是有伤,毕竟还是腰背挺直。临刑之前,坦然向北而拜,然后从容受刑,虽然没有赋诗纪事,但在生死之关这样的大考验之下,张铨保持了一个大明文官的气节和风骨,在观刑之后,甚至有不少女真人对张铨的表现赞不决口……就算是野蛮人也知道尊敬该值得尊敬的敌人的。
“各人心中的感觉想必都不大好。”张瀚看向众人,眼中还是有掩不住的疲惫,他自穿越以来,一直把身心用在商业上,这一次关山万里,打交道的人无不是与军政有关,不光是行程上的疲惫,还有灵魂和心灵上的重压……到这个时候,他已经毫无疑问的被投身在这个时代之中,与最尖的军国大事息息相关,再难以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了。
这些天他躺在床上,看似在消闲看书,其实都是一直在思索着自己下一步的规划。
他当然不愿再做个纯粹的商人了,这几个月张瀚已经从灵魂深处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的手上也染满了鲜血,身上的血色更是浓的化不开……蒙古人的,汉人的,女真人的。这个时代,不愧是后世总结出来的两个矛盾最为突出的时代,一个是阶级矛盾,另一个便是所谓的民、族矛盾。
再过十年不到的时间,流民将成为颠覆大明王朝的生力军,而白山黑水之间的女真人就是最佳的帮手,最终两个阶层合力推翻了大明,女真人伸手摘下了胜利果实,最终把华夏推入三百年的黑暗之中。
所谓的民族融合就是无休止的屠杀,张瀚眼中不仅有女真人屠杀大明军人,他们也大量的屠杀汉人平民,居住在赫图阿拉的这段时间里,光在边境就有过千大明百姓遇害,每天都会有不少边民的首级被送到赫图阿拉来报功,在额尔德尼的档案中只有或多或少的数字,在女真人这边只是或多或少的军功,但在大明边民那里就是父亲或兄长被杀害,孩童或老人死于刀下,妻子或母亲被掳掠为奴,是一个个家庭的毁灭。
在未来,会有成千上万的家庭被淹没在血色之中。
如果自己没有到辽东来,没有亲眼所见,这一切还可推脱与自己无关。可是张瀚已经来过,亲眼看过,再和女真人做生意,安心享受自己的富贵,这与汉奸何异?
他已经绕不过这道关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