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妹妹,牵挂一双女儿,往后日日夜夜饮恨无边!
沈倾华想到此处,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小管贵人已经走到了台阶前,听得屋内的哭声,不由脚步一顿,打算改个时间再过来拜访,此刻……,看起来不是什么好时机。
“哎呦,沈贵人这是怎么了?”大管贵人前后脚赶来,见状只觉快意,当即在窗台下面嘲讽起来,“有什么伤心事,跟姐妹们好好的说一说啊。”
“姐姐!”小管贵人真是受够她了,这样子简直像个骂街的泼妇,不顾她挣扎,强行将人拽了出去,低声道:“你且安生一些!她就算落魄了,就算一辈子都出不去,外头还有两个公主呢。”
大管贵人笑容闪了闪,总算忍下,没有再过去闹事了。
皇太后叹息道:“只是可怜玲姐儿和珑姐儿,没人照看。”可是一想到沈倾华和云子卿不干净,又忍不住恼怒,“这才真是面上瞧着清白贤惠,内里……,罢了,没得污了大家的耳朵!”
顾莲没有料到,徐姝会把云子卿的事情给抖出来。
不过细想想,也不奇怪,她可从来都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哪里能受得了被沈倾华戏耍?更不用说,还有云子卿这档子破事没揭过去呢。
就算自己留了沈氏姐妹的性命,还寻了一番理由,说是无缘无故处死嫔妃,且是生育两个公主的嫔妃,未免叫人非议,不如找一处安置也罢了。
这么做固然有沈澈求情的原因,更多的是,现在沈家已经和邓家绑在一起,自己将来还要用上沈家,不想把事情弄得太绝。况且沈倾华虽然害自己被误会得不轻,到底最终被化解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至于沈瑶华则完全是无辜被牵连,不过是皇帝想给沈家一个下马威,所以与皇太后说道:“二哥一个人在太后陵也是孤寂,何不将徐夫人送过去,两个人伴在一处,也好解个闷儿。”
现如今,沈倾华在皇太后的眼里已经成了淫妇一流,不仅入了宫后不老实,勾引的对象还是驸马,害得她的宝贝小女儿伤心欲绝,如何能够容忍?!连带其妹沈瑶华也被连累嫌恶,起初听了这个建议,并不是很愿意。
但后来又道:“罢了,再添新人皇帝肯定不会答应。”大抵是想着二儿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最终应了下来。
做到这一步,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末了,还被徐姝念叨一番,“回回都有你替她求情,便宜了她!”
虽然不知道徐姝是怎么跟太后说的,但她这几天一副被翻出了旧伤疤,哀哀戚戚的模样,不用多想,肯定是罪过都往沈倾华一面倒了。
这个公主呀,自己往后也不能得罪了她。
从前还觉得亲似姐妹,到底是“似”而非“是”,一点点挑唆就疑心自己,几年来的情谊全不顾,怀疑也罢了,好歹当面问一句再说啊。
任凭顾莲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徐姝是对自己起了忌讳。
她整天看似云淡风轻、过得潇洒,却并不敢真的放松起来,成日殚精竭虑的考虑每个人、每件事,尤其是皇帝和皇太后、徐姝的心思,至于往后当了皇后作威作福,根本就没有想过。
一路走来,唯有自己知道其中的艰辛滋味儿。
不真的走到那一步,路途中间总是难免会有千百种变数,再者便是真的做了皇后娘娘,又不是太后,也不可能就随心所欲了啊。
顾莲和徐姝心态上的差异,注定了彼此会有一层淡淡的隔膜。
但是面上看起来,却又回到了以前的相处融洽状态。
接下来的日子十分平静,一晃到了年根儿。
上一次接徐策回来过年时,他的几个儿女都还在京城,偏巧顾莲怀着孕,因为担心那几个小的不懂事,认出是“护国长公主”来,再加上端敬王妃宿怨,所以年夜宴上就没有出席。
如今三郡主已死,两位小郡王也去了千里之外,没有什么可顾及的了。
况且顾莲作为六宫首位的贵妃娘娘,无缘无故不出席年夜饭,实在说不过去,因而顾莲一身盛装丽服的打扮,静静坐在皇帝旁边。
隐隐感到一道目光投了过来,抬眸看去,是端酒举杯微笑的徐策,虽然不喜欢他这高深莫测的笑容,但还是礼貌的回敬了一杯。
徐离看了哥哥和心上人一眼,没有做声。
徐姝怕气氛不好,赶忙讲了一个笑话打岔,气氛刚好一些,就听见三公主抬头问了一句,“皇祖母,我和姐姐等下想去看望母妃。”
皇太后微微皱眉,“你们母妃病着呢,见不得人,你们去再过了病气了。”朝她们的乳母们看了过去,“好好服侍两位公主,用心一些。”
慌得两位乳娘齐声应是,都各自小声的劝解起小主子来。
麒麟还在旁边跟三公主嘀咕,咬耳朵道:“别急,回头我去替你求求母妃。”
顾莲听得一阵苦笑。
这个爱揽事儿的小麻烦精!一转脸,看见三公主投来期盼的目光,不想年夜饭上闹出孩子们哭,于是柔声笑了笑,“先吃饭,等会儿再说。”
三公主把这话当做了承诺,眼睛一亮,“好!”
顾莲无奈的看了看皇太后和徐姝,收回目光,看着琥珀色的果子酒轻轻一叹,果然是好人做不得,真是没完没了的麻烦。
一顿饭,都吃得有些不自在。
宴席完了,又是各种歌舞戏文的表演,顾莲作为实际上的六宫之主,是要坐镇兼在太后跟前承欢的,以及招呼各种琐碎小事。
沈倾华被贬打入冷宫,六宫琐事就得自己拣起来了。
好在徐离的后宫实在是很简单,景和宫的几位只用送去衣食,徐姝也不怎么住在皇宫里面,邓襄嫔是个知情识趣最省事儿的人。余下要紧的就是皇太后、皇帝,以及麒麟几个小家伙罢了。
倒是今儿外命妇们入宫拜见,自己又托病没出席,只怕少不得叫人一阵非议。
罢了,现如今且先混着吧。
吃了饭,再看了一个多时辰的歌舞,听了几折子戏,夜色便有些深了。席面重新摆置了一回,换做散席,这样方便中间留出地方来表演杂耍,也方便各自走动,显得不那么拘束,再过会儿就该散了回去。
顾莲连着被吵了几个时辰,只觉脑仁疼。
好在年夜席上人不少,特别是大郡主已经有了五个月身孕,丈夫梁津亦是一个芝兰玉树的人物,吸引了皇太后很大的注意力,絮叨起家常来,一直说起如何保胎样儿的闲篇,加上徐姝和二郡主在一旁凑趣,气氛十分热闹。
顾莲见有无自己都可以,便悄悄离了席,到旁边的一处古树下面躲清静,偶尔看一看场面上的杂耍,再留意一下周围人的动静。
“怎么跑这儿来了?”徐离走了过来。
月光湛湛,清凉月华彷如薄雾一般笼罩在他的身上,上玄下赤的新年吉服,衬得高大欣长的身影,有一种别样的丰神俊朗。
顾莲看得心中一动,轻笑道:“在这儿等你过来幽会呀。”
徐离眼睛里的神采亮了几分,透出意外惊喜,唇角勾得弯弯的好似新月,缓缓伸过来的手上,指尖仿佛也笼罩了一层迷离光晕。轻轻揽住了她的香肩,走得近些,笑容湛湛凝视着对方,“那么小娘子,愿不愿意跟郎君一起走呢?”
彼此相伴六年有余,育儿三个,便是多少激情也都化作静水安宁下来。
此时此刻,像是静湖里面透了一粒小小石子。
顾莲心里漾起一圈圈的涟漪,抬起眼眸,横波流盼盈盈一笑,“那郎君家可有良田千亩、金银百万?小女子可是受不得苦处的,若无呼奴唤婢的日子,断不能就这么跟着郎君去了。”笑容更浓,宛若千百朵繁花一起绽放,“只好含泪送君别了。”
徐离“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忍俊不禁,“你说的都是些什么?”
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偏偏嘴里说的尽是刁钻古怪的言语,真是叫人爱不得、恨不得,要不是外面众目睽睽,真想一把搂进怀里好好温存一番。
顾莲温婉含笑,借着树荫遮挡,轻轻的拉了一下他的手。
彼此含情脉脉之际,忽地发觉徐离眉头一皱,正在迷惑,便听他朝着自己身后喊了一声,“二哥!”不由赶紧抽了手,猛地回头看了过去。
徐策今儿是坐了轮椅来的,正是上次顾莲送的礼物,他看着二人一笑,“我只是想到前面散散酒气,无心打扰你们。”拍了拍椅子,朝着顾莲笑道:“贵妃娘娘送我的这张椅子,起初瞧着古怪,不过用了一次就喜欢上了。”
顾莲不知道对方何意,谨慎微笑,“二哥喜欢就好。”